800 字餐桌故事,有没有一道食物,总会让你想起某段记忆。大学那年在五坪租屋套房煮小火锅,火锅味吸附在床单、衣服和头发上,没有人逃得掉。像当时的爱情。

一直到现在,我偶尔都会走进小火锅店。就是一份一百多元的那种;不是很精致的,每一种配料都差强人意。鸡汤块、碎末沙茶,一点呛鼻的瓦斯味;你知道那说不上好吃,但能暂时让你不要挨饿。像 20 岁那年的爱情。

那时他常常拖着我手,在大卖场里溜达。

我们挑选特价的日常用品、明天就要过期的熟食,有点瑕疵的水果;每次都挑了好大一袋,我拎着在他机车后座,到租屋处时,手上早就都是红肿的瘀痕。接着,我们会把食物一字排开,窝在五坪大的套房,关上大灯,看黑白电影。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或者我们会开始接吻,廉价的食物散落一地,食不知味,也不需有什么滋味。

后来一次,好像是一个特别冷的跨年夜, 他说不如今晚奢侈一点吧,去买那个,看了好久的 329 元卡式炉,没有厂牌。他说你喜欢什么颜色,你挑一个。接着还有什么,综合包装火锅料、最低档的牛肉片、不太好看的山茼蒿,一手台湾啤酒,两排冬粉条。

我们回到房内,我看见他把瓦斯罐装入卡式炉,按下开关,转开瓦斯,把食材倒进锅内。我们并排坐着,眼都望着电视萤幕,有一层烟隔在萤幕中间;就那么小的地方,充斥着鸡汤块蒸散的气味,没有谁逃得出去。那股味道覆盖在我们的衣服、头发、被单、枕头套......,他会把我搂住,或者直接伏上来,全部的东西,都毫无秩序地混在一块。

每次都是这样,不知道要过多久,可能有两、三天时间,久久不会散去。

水滚了,汤头不停地冒泡,冒起又散开,噗滋噗滋地响。我望着那只瓦斯罐,嵌在卡式炉里;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晚上,我一直在想,它会不会爆炸。

买了那只卡式炉后,他就常常说要煮锅。东拼西凑,不明白是喜欢锅里大杂烩般的丰盛,还是耽溺那一阵阵的烟雾弥漫;如同烟硝,却又如此地不愠不火,每每教你心里难受。一直到很后来你才知道,是因为那些气味,在在提醒了你,曾经有多害怕在那场青春长长的人龙里落队。

而等到人都散了,时节还是会反覆地转到冬天,你早已吃过无数更精致高档的火锅。但你偶尔还是要走进那些平价小火锅店。你知道在那里头,瓦斯罐还嵌在卡式炉里,烹煮,或者认真地预习烟硝;你心里总有个位置,为此隐隐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