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尤美女,也有曾为性别盲的历史。考上司法官后,她被找进妇女新知聚会,有人要她讲讲,民法对女性不公之处。她紧张得要命。“我不知道怎么讲啊!我甚至还说,法律有性别不平等吗?”大家笑她:“尤美女,你被骗了啦!”彰化女中,台大书卷奖,一路念教科书长大。她被什么骗?

三十几年前,尤美女便以投入妇女运动。80 年代初,社会是什么模样?那时候,台湾还没有解严,党禁报禁,不准集会结社,没有言论自由。尤美女自彰化女中毕业,一身白袜长裙,发丝耳上一公分,教官还要用尺量。从彰女、台大法律、考上司法官、台大法研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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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想,一个乡下孩子,考上台大研究所,一定是标准答案背很熟的人。”拿到台大书卷奖,尤美女一直认为自己很独立思考。

考上司法官后,她被好友李元贞找进一场聚会。李元贞是妇女新知杂志创办人。伴随着党外浪潮、农民运动、工人运动,台湾的妇女运动,也正要开始。

台美断交后,1971 年,吕秀莲回台湾,倡导“新女性”,被视为台湾最早有系统理论的女性主义社运启蒙。她写了篇文章,叫“妇女在法律上的权利”。尤美女说,当年引起轩然大波。“现在看起来,那文章很平常,可是那个年代,我们只能问义务,不能问权利。”没有人想过,妇女在法律上有什么权利。

1979 年,吕秀莲因美丽岛事件入狱。后续女性运动,由李元贞接棒。

尤美女曾写,戒严时期,集会结社自由受限,通例是一旦某类团体成立,即不能再成立类似团体,妇女团体也是。而当时已有妇工会、妇联会、妇女会等组织作代表,难以再申请妇女团体。因此,李元贞当时决定以杂志社方式,创办妇女新知。

1982 年,可是还在戒严,没有出版自由,一切都要经过上面同意。那怎么申请呢?

当时她们只好写:‘我们要研究中华文化五千年,对妇女到底是精华还是糟粕?精华留下来,糟粕我们要去芜存菁。’于是就成功了。”语毕大笑。

没想到,戒严时代的社会运动,听来都有点黑色幽默吧。

哈哈,我也曾是性别盲!

背负“美女”之名长大的女孩,如何成为一个女性主义者?尤美女说,妇女新知的那次开会,成了她的性别启蒙。

我第一次看到一群女人,每个都好有性格。有的穿长裤,有的背相机,说要爬百岳。当时我们每个人背景都不同,政治,化学,文学,都很有自己的观点。快到结束,他们说,尤美女,你是新科律师,不要一直听姊姊啰嗦,你来说说,我们民法对女人,有哪些不公平?

她尴尬得要命。只是被李元贞不小心找去旁听的自己,第一次觉得自己什么都讲不出来,自己什么都不会。“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说啊!我当时还说,老师说,法律的传统价值,无关乎男女平等。我们的法律,有性别不平等吗?”

“我还记得全场都笑说:‘尤美女!你被骗了啦!’”彰化女中,法律系毕业,台大书卷奖,一路念教科书长大。她被什么骗?

知识、课本、老师、教授,那也是尤美女第一次意识到,世界上不只一个正确答案。

后来,她回头重看民法亲属篇,才发现里面有诸多问题。

“我还记得,妻要冠夫姓、子女要从夫姓,财产归夫所有,离婚的话孩子留下来,财产留下来。”

当年的民法与判例,更多的是对女人不公平的保守思想。这段她讲得极快,密密麻麻像是背诵许久。二十多岁那个熟读法律的好女孩,还坐在我桌前,只是这一次,不是为了考试在熟读。

这些经验,那一辈成长的女人,都烙在脑海中。那是她第一次透过一群女人,才理解“父权”真实存在。那也是再多的教科书,参考书,都不会写的。

讲完这个故事,她笑着说,啊一开始真的不知道,法律有性别不平等,后来知道了,从 1990 年代从民法亲属篇夫妻财产制,开始推动一条又一条的法条改革,从财产到姓氏,到家庭暴力防治,再到今年的同性婚姻。

再资深的性别运动者,也都曾有性别盲的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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