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迷与婚姻平权大平台合作,特邀作家李屏瑶,侧写为平权公投努力的人物,看见同志的生命经历。不论异性恋还是同性恋,这个社会对于双性恋仍存有太多偏见,嗡嗡在这一路上,不断练习出柜。

嗡嗡 84 年次,刚从台大社工系毕业,待过 TIWA,先前在八里疗养院实习,实习结束本想休息,准备考明年一月的社工师证照。从八里疗养院骑摩托车下山需要一个小时,沿路都是坟墓,实习结束前,她想着在脸书上看到的征人讯息,想到公投之后会造成的影响,晚上就去婚姻平权大平台面试了。

她从小就是很会念书的孩子,读社区的明星国中,高雄女中,台湾大学,作为一个功课顶尖的文科生,本来理所当然的把法律系放在第一志愿。高中参加全国人文社会科学营,约莫两百人的营队,聚集来自台湾各地的高中生,许多学员都关心社会议题,当时谈论的是反媒体垄断跟华隆罢工,她才突然发现,原来社会上有那么多议题需要关注。

印象最深的是营队最后一天,台大社会系的刘华真老师跟学员们说,来这个营队什么都没带走也没关系,她只希望大家记得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把事情当作理所当然。

“我觉得这句话影响我很深。‘理所当然’不只是我们现在拥有的资源,也有可能是天生的不平等。我家不是很有钱,就是小康家庭,可以让我无忧无虑上学。我可以做的是尽力把我书念好,用这些很好的资源,然后把自己变成一个很有资源的人,再把这些东西还给这社会上每个人本来应该有的。”嗡嗡说。关心社会的眼睛打开了,会开始在意很多事,最终甚至选择了社工系。

“我妈其实一直很崇拜我。她觉得自己很笨,书都念不好,可是女儿书念得很好,对事情很有想法,我念社工系好像在帮她完成帮助人的梦想。”嗡嗡说,“我爸算是一个开明专制的爸爸,然后他是警察,会说小孩做什么选择都没关系,但会碎念,会说警局也一堆社工,要当社工不如考警专。”

感情的事没有人教,她就是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本来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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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高中非常喜欢一个学姊,不是假性或是迷惘,她知道那就是喜欢。但是下意识去避开,还会自称是“直同志”。大学时期觉得可以出柜了,但这个柜子结构不太一样,是双门的款式。

“我知道社会对双性恋的不友善。你会有两个柜子——对异性恋的柜子跟对同志的柜子。所以不管是对社会大众、对身边的朋友或是对同志族群来说都会是一个出柜的过程。”嗡嗡笑说,“比如说我交一个女朋友,但我没有特别说我是双性恋的话,大家就会一直觉得,妳就是同性恋这样。所以我每次讲的时候就会觉得对方又会再惊吓一次。”

后来发现,不论异同,大家都双性恋还是有很多偏见,为了破除这点,她开始练习不断出柜。

“妈妈其实本来满刻板的,但因为她这几年经历了很多事情,她离婚,离婚也是她那个时代跟环境大家不能接受的,所以她自己在那段时间想了很多事情、阅读了很多不一样的书。也是因为她很崇拜我,跟她很怕小孩子不爱她,因为离婚后我们两个孩子都是跟爸爸住。”嗡嗡试图跟妈妈讨论性别平等的观念,妈妈一开始不太能接受,但是后来很快就跟上了。妈妈有次还放泰国跨性别广告给她看,称赞对方很漂亮。

后来她做了最终的试探,问妈妈,如果女儿真的交女朋友会怎样?妈妈回答:“两个人相爱就好了。”后来她大二真的交女朋友了,妈妈很能够接受。

比较棘手的是爸爸那边,职业是警察,爸爸本身就很讨厌抗议行动,甚至会觉得是政治操作。“他会觉得同志大游行就是会有人要勾引妳、把妳变成同志。”嗡嗡趁着放假回家,试探继母的口风,她说自己交了女朋友,继母貌似冷静,折衣服的手没停,却回答,其实她跟爸爸早就讨论过这件事了。

“阿姨说会跟爸爸讲,因为爸爸是一个很讨厌惊吓的人,不能突然说,要慢慢去暗示。”她说,“而且阿姨还跟我爆料,她有一个非常好的女生朋友,到现在都还没结婚。对方曾经跟我阿姨说,如果阿姨到后来都没有伴的话,可以照顾我阿姨跟她女儿。然后阿姨就说,觉得对方可能也是。”

本来想在大学毕业典礼前正式跟爸爸说,但阿姨说先不要,爸爸的态度很明确,他不想再提这件事。典礼当天,嗡嗡上台讲了许多对社工系的想法,也谈了家庭跟历程,晚上收到爸爸传来的讯息,一一回覆她白天的发言,最后有一大段都在问,为什么女儿会变成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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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异性恋对同性恋的排斥是很天生的,像是他看到两个男生牵手就会觉得很恶心。但因为我是他女儿,所以他愿意包容,算是认同现在的状况。但是有很多他对于同志的刻板想像,他觉得我是后天被影响,然后像我女友就是天生的。”嗡嗡说。

当她毕业后去婚姻平权大平台担任正职,爸爸超级生气,觉得她愈陷愈深,为什么不赶快逃?

“而且他现在承办诈骗业务,我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被骗的团团转的人,或者加入邪教组织,他想摇醒我,说这都是骗局妳赶快出来!我后来也是传了一大篇讯息给他,我跟他讲一些我自己认同的价值,比如除了关心性别,可能还关心原住民、精障或者是外籍移工。这些人不会因为我们不去看就不存在,我的想法只是希望社会可以更好一点而已。”

爸爸后来回覆,不是要阻止她,只是担心她会跟反方起冲突。讯息来来去去,爸爸最后说,反正会支持女儿,父女之间毋须再这样回覆来回覆去了。通话暂时中止,但沟通的管道尚在,没有被关闭。

无论同性恋的,双性恋的,阶级的,劳工的,各种污名的,社会尚未变成应该有的样子,父亲心底仍有过不去的关卡,就让沟通继续,革命尚未成功,同志或非同志,都仍须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