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婚同性伴侣 Henry 与 Edgar 成婚前的路途崎岖,小时候被社工“出卖”,结婚前被逐出教会,最后获家人接纳,让他们重拾爱。

相恋五年,Henry 与 Edgar 终于在第六个年头结婚了。那时,Henry 因为工作关系需要到英国半年,Edgar 立即选择辞去工作,与他一同前往英国,并在当地注册结婚。回港后,二人补办婚礼,成为香港第一对于教堂行礼的同志新人。Edgar 自小就是天主教徒,而 Henry 亦因为 Edgar 而有了信仰。

结婚,在家人面前给对方一个誓言

回到那一年,Henry 与 Edgar 在同一间会计师楼上班,二人透过朋友介绍相识,不久就坠入爱河。Edgar 最享受与 Henry 一起在家抱着猫咪,过着简单幸福的生活;而 Henry 则喜欢 Edgar 了解自己,也为他的生活带来各种冲击与改变。两个性格不同的人,结婚不为甚么,只希望给对方一个誓言,一个一生一世的誓愿。婚礼当天,双方家人都来了,见证二人在天主前发誓,一起步入人生另一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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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今两口子看着婚照,除了幸福快乐,同时也忆起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经历。从成长、相识到成家,整个过程并不容易。


Henry 和 Edgar 是香港第一对于教堂行礼的同志新人

示爱被欺凌,社工要改正他

那些年的 Edgar 就读男校,喜欢上一位男同学,为他织了一条颈巾,却只换来暗恋对象的狠狠拒绝:“很恶心,用来做地布也免了!”男孩更到处张扬此事,令 Edgar 受尽同学的白眼与欺凌。面对伤害,年幼的 Edgar 并不懂得处理,于是选择了找社工求助。社工承诺他会保密,因此 Edgar 敝开心扉与社工倾谈了一个下午。没想到,当晚甫进家门,Edgar 就见到母亲坐在沙发上嚎啕大哭。原来母亲已从社工口中得悉他的性倾向,信奉天主教的她完全不能接受 Edgar 的不一样,二人的关系亦因而受到严重的影响。

社工后来解释:“保密都有一个范围,例如你做了些作奸犯科的事情,我一定要跟你家人说,帮助你去改正。” Edgar 对此感到十分难受,二人间的信任瓦解。虽然社工仍有主动联络 Edgar,但 Edgar 再也没有积极回应对方。

与母亲关系破裂,Edgar 于是选择中五后到外国读书,离开一段很长的时间。

可是时间没有让母亲接受他的性倾向,事隔多年,母亲仍然只会称呼 Edgar 的男朋友为“你的朋友”,直到 Henry 出现——Henry 默默地为她解决生活难题,例如处理租务等问题,一步一步改变她对自己的想法,她才慢慢接受二人的恋情。


Henry 用爱感动 Edgar 的妈妈

Henry 的母亲⋯⋯是爱呀

Henry 成功取得 Edgar 母亲的欢心,想必自己的家人也早已接受他是男同志吧?事实是,Henry 在决定成婚前的三十多年来,都一直守着这个秘密,从没有考虑过告诉家人。

不过,知子莫若母,原来二人同居期间,母亲早已猜到。这几年间,她不断想像 Henry 出柜的情景,默默等待儿子鼓起勇气向她坦白。Henry 也没有令母亲“失望”,出柜的那天,除了向她坦白自己的性倾向,亦同时告知跟 Edgar 到英国结婚的决定。

虽然跟自己想像的情景可能有点出入,但母亲仍然保持冷静,说出心中默念了数千遍的台词:“我早已感觉到的了,最重要的是要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原来 Henry 的父母结婚多年,关系甜蜜,母亲亦为此感到十分自豪;因此她对这段关系的最大寄语,就是希望二人可以跟她一样,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一句包含无限温柔的说话,在 Henry 心中激起阵阵涟漪:“她清晰地表示不介意我的对象是男是女,最重要的是能互相扶持,我觉得她非常肯定她对我的爱。”

无条件的爱,谈何容易

时间及 Henry 的心思令 Edgar 的母亲慢慢接受二人的关系,但当得知二人要结婚,母亲仍然表现得晴天霹雳。Edgar 形容,母亲闻诉后愣愣地看着天空,良久才能吐出一句说话:“为什么要结婚?住在一起就算吧!”同居是二人的事,结婚却意味着要公开关系。母亲担心公开这个一直守在家里的秘密,会为 Edgar 带来伤害。

另一边厢,Henry 对母亲的出柜虽然出乎意料地顺利,却还有父亲那一关未过。

虽然在心里排练了儿子的出柜情况多次,跟丈夫的关系亦亲密,但 Henry 的母亲原来从没有跟丈夫提过自己的猜测。因此,当父亲第一次面对这个消息,他立刻崩溃了。父亲从未想过儿子是同性恋,只傻傻地认为 Edgar 和儿子是同居好友,后来更因此感到自责:“我是否做错了甚么,令你变成这样?”父亲更一度拒绝出席二人的婚礼。

尽管没能第一时间接受孩子的性倾向,但双方家人最后也选择了不离不弃,一同出席婚礼。这一切,都不是一句“家人的爱是无条件的”可以简单概括。


Henry 和 Edgar 的家人也有出席二人的婚礼

被另一个“家”离弃

Edgar 自幼在天主教薰陶下成长,他形容教会就是他另一个家。2016 时,他更成为了圣召委员会的其中一员,虽然职务属义务性质,但他从不计较,乐于为这个家付出。(推荐阅读:马来西亚同志牧师 欧阳文风:“我无法选择性取向,但能选择不自欺欺人”)

然而,当他与 Henry 的结婚照片在网上出现的时候,主教主动联络他,并给他一封信,要解除他的职务。信中内容直指 Edgar 以民事结合的方式生活,若只属两位教友的私生活层面,教会是不能介入的。但 Edgar 身为委员,并在社交媒体公开其民事结合生活方式,影响教会团体和教会公益,因此教会不能置身事外,必须纠正,以免教会团体遭误会。

侍奉教会多年,最后却被拒于门外,Edgar 经常以泪洗面。Henry 为了 Edgar 多次跟教会理论,更尝试与主教接触,希望主教可以聆听他们的声音,可惜毫无回音。另一方面,为了保护 Edgar,原来 Henry 一直把那封信收起来,直到这次访问,Edgar 才第一次读到信的内容。

被另一个“家”离弃,并没有为二人带来对宗教的仇恨与恐惧。相反,他们渴望有机会跟宗教组织分享,让教会透过聆听,重新了解同志;明白同性伴侣结合,只是希望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而不是、亦不会破坏异性恋家庭。他们更期望有一天,教会这个“家”可以重新接纳 Edgar,让他再一次感受到这个“家”给他的爱。

已婚伴侣,有名无「份」

在荆棘路上互相扶持,Henry 和 Edgar 终于步进教堂。可是,“已婚同性伴侣”这个身份,不但没有为他们带来伴侣应有的保障,而只有更多不公义。

同志要争取的实在太多了,当中 Henry 和 Edgar 认为最重要的是反歧视条例,条例可保障市民不会因性倾性向而被无故被解雇、获得较差受聘条件、晋升机会、福利等;亦可避免商户拒绝为同志提供货品、设施或服务等等,许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而作为已婚同性伴侣,他们第二重视的是承继权。Henry 指出,假如同性伴侣的其中一方意外身亡,由于香港政府不承认他们的关系,已故一方的财产就会转移到家人手中。很多同性恋者的家人都未能接受孩子的同性伴侣,所以死者的伴侣很有机会突然失去所有;而最坏的情况是已故一方没有家人,物业被政府收走。在没有法律的保障下,丧偶的一方在面对痛失所爱之余,更可能会流离失所。

虽然婚姻平权可以一刀切为已婚同性伴侣带来承继权、配偶福利等跟异性伴侣平等的权利,但由于这条路十分漫长,亦不容易,因此 Henry 和 Edgar 将婚姻平权排在第三位。

Henry 特别提到,政府亦有针对同性恋而有设立相关的措施,例如家暴保障已包含“同居关系”,同性伴侣亦可以为对方作出重要医疗决定等。可是,相关人士如医生、警察等,彷佛对这些措施一无所知;性小众亦未必知道他们可以享有这些权益。政策的透明度不够,同时没有足够的推广或指引,相关人士在面对以上情况时仍不知所措,变相令政策形同虚设。


同志成家之路不易走

司法覆核:不是最好,却是唯一的方法

同志平权在这二十多年间寸步难行,身为律师的 Henry 分析,这是由于行政及立法途径已被堵塞。行政方面,拥有权力的高官大多有宗教信仰,加上宗教团体的压力,令他们不会主动处理同志议题。立法方面,立法会议员提出的个人议案必须经由直选议席及功能组别投票通过;在功能组别充斥建制派议员的情况下,同志议案注定不能通过。

最后就只有司法覆核了。Henry 解释,司法覆核可由一般市民提案,当事人亦不需要向公众拉票,因此司法覆核成了性小众争取权益的唯一途径。诚然,近年愈来愈多性小众走进法庭,如:W 小姐婚权案、女同志 QT 受养人案公务员同性配偶福利案等。作为一位律师,Henry 对这些案件当然不陌生,他却认为司法覆核不是最好的途径。

Henry 指出,虽然每个市民都可以提出司法覆核,但诉讼所花费的金钱却不是人人可以承受的,申请法援亦不能完全解决金钱问题。而且一宗案件动辄花上数年时间,当事人除了要应付长时间的情绪困扰,更要面对社会压力。而更重要的是,政府也需要消耗大量公帑在每宗案件上,长远来说,会令反对人士更反感。因此,尽管司法是性小众唯一的希望,Henry 最希望的,还是政府可以主动实践同志平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