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迷作者海鸥小姐读《母碍》,细看不同的女性角色来烘托出“母亲”与“亲职”的压抑与冲突,一起思考,何谓母职以及其意义。

母职是天性还是传统包袱呢?

纵观古今中外,“母亲”在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是很重要的角色参与者。包含了照顾、养育、服务与安抚孩童及支援其他家庭成员等相关责任。

但相对的,“母职”的社会化并不代表只有生理上“成为母亲”的女性,其余在整个建构以“家庭”为单位主的社会场域外,另外其他女性相对的支援体系所含盖的基础“女力”,包含了以家事外包为主的“打扫阿姨”、专业医疗兼情感劳动的“居家护理人员”,乃至延伸至婴幼托育的“保姆”、“看护”等,构成了女性的社会位置与其间的角色。(当然这些职位也有男性,但比例上女性仍占大多数)

《母碍》一书中,以多个不同的女性角色来烘托出“母亲”与“亲职”的压抑与冲突,相对于本书男性角色的单薄,甚至对于男性对于“父亲”角色的慌张与逃避,童年经验的过往,往往在成年后造成某些心理及情绪的塑造,都会不断的复制,或带来不同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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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随侍听话的产后看护:“母职外包”的女性焦虑

此书背景预设为荷兰,一个以产后照护制度优良的社会福利国家,一般而言,政府会为新手妈妈安排看护,而多半在生产当天或隔天抵达家里,提供 8 天左右,共约 45 小时(看保险公司,时数可能有差)的居家照护,除了像是私人教练那样,带着父母一步一步学习初生婴儿照护,教导所有新手爸妈该有的技能,还帮忙洗衣拖地打扫家里,需要的话也可以煮饭、购物或其他居家服务。

对于“看护”的刻板印象与角色认同,大抵源自于父母、亲族、教育与媒体的塑型,要有超乎常人的情感劳动——“爱心”与“耐心”,至于外在形象,便不是那么重要了,毕竟“母职”的代理通常意味着减少家事、育儿工作上的负担,女主人方能够回避了当她们要求丈夫更平等地参与家务时,所引发的紧张与冲突。

不过,作家艾丝特.维尔霍芙运用了极为细致的人物描摹,来描述这位“非比寻常”的照护员——“哈乐琴”(剧中女主之一),她有点美国真人实境秀“娇妻”系列的味道,但眼神和善,染成金色的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挽成发髻,身穿白色护士制服,一双长腿底下穿着白色运动鞋。

在这样的角色安排之中,投射出下意识的“母职期待”, 一个外表不俗的居家服务员,但仍符合常规,一如那些刚出社会,有点青涩,但应该“听话”的女性协助者。

女主人蒂蒂因怀孕生产后得了“耻骨功能联合障碍”,让她几乎无法自由行动,同时也让原本看似琴瑟合鸣的夫妻关系降到冰点,当然,家庭需要人手,不过透过政府核发的“福利”,对一般的小家庭来说,是否也会有管理、审查上的疏漏呢?万一照护员敷衍塞责、偷懒打混又该如何呢?

社会期许女性的角色,或是女性所必需扮演的社会角色,通常并不单一,一如女主人蒂蒂除了“母亲”的角色外,更迫切想调适的是身为“妻子”与“职业女性”的相互融合,但现实与理想间,总让大部分的女性无法兼顾,这让人失落,也她和伴侣间增添嫌隙。故“居家服务”在表面上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急时雨,却让一批“陌生人”的角色,披上了以“职业”为保护色,堂而皇之的“侵入”了家中最私密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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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书中的主线,与其说是“哈乐琴”身为“女性复仇”式的“家庭惊悚”悬疑题材,更多的着墨在于不同“母亲”间在处理家庭照护课题的为难与艰辛。网路上不少妈妈社群对于此一议题也从无冷场,包含“妈妈友”、“婆媳关系”、或是“猪队友”,在在表示出父权文化对家庭功能认知上,将“母性天职”这样的自我形象深深内化为女性自我要求的道德标准;迫切想要逃离,但又希望能够符合传统文化建构下的父母职责,来审视其他女性的矛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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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原生家庭的伤,与无法面对自己的孩子

相对于“母慈子孝”的东方隐喻,在大部分人的认知下,“不黏不腻”的家庭关系可能也只是某种人们对西方家庭的某种刻板印象:大部分的孩子学校毕业都为了自己的前程各奔东西了,真正与原生家庭的互动反而少很多;又或者很多家庭都是经历多段婚姻或同居关系的重组后,家庭成员或多或少呈现出更多相处与协调上的困难。

但这并不是造成“家庭风暴”的主因,更多时候,是家庭成员在各自拥有心事后,无法感受对方而产生沟通困难,就像书中小说一段蒂蒂与母亲奈莉的对话,奈莉提到:“当你做出像生孩子和结婚这种重大决定时,你自己通常也还是个孩子,你深信自己在每一件事情上都会做得比自己的父母更好,深信不会犯下他们曾在你身上犯下的错误。”

这样的错误,源自于童年经验的过往,有可能是父母忙于生活,而忘了在孩子想要得到肯定时的一个鼓励、拥抱、或是将家庭中的其他成员进行比较等。

书中还有一个关键性的女性角色,即是哈乐琴亡夫的妹妹,女警米丽安,因为怀疑嫂嫂刻意杀害哥哥及其他受害者,秉着为家人讨公道的“正义”,三番两次滥用职权,私下查访哈乐琴的生长背景。相较于社会上对“组成家庭”的保守期等,小姑或妯娌等“亲戚”自动纳入“原生家庭”的枝叶图,常常会左右家庭相处的磨合度。当然,在欧美的家庭关系上,这一方面的介入会比亚洲国家少,但也并非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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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请求原谅的人生,是最可怕的地狱

一如“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母碍》将人性的光明与阴暗面做了极为流畅与恰如其份的比喻,在沉静、节奏不快也不慢的洽当进展中,强调了有如血缘与家庭中那隐而不显的缓慢裂痕,正深深的将原本应该和谐的关系推向宿命的深渊。

透过角色的重重抽丝拨茧,哈乐琴的犯罪动机被一层层拨开。她曾经其貌不扬、内向不讨喜、甚至经历母亲上吊自杀后的创伤等等,让这个渴爱却不被理解的小女孩一直习惯带着面具讨生活,而成长过程中同父异母的姐妹(主角蒂蒂)因为儿时的撒谎而造成了她和其他家庭成员的误解。而根据统计,许多反社会的社会暴力犯罪者多数在小时候遭遇同侪排挤或霸凌,成长中对爱的缺乏,让他们的人格产生缺陷,对自己与他人的疼痛感受低落。为了她合理化内心的焦虑,把她不喜欢的人事物“做掉”成为她狩猎或复仇的仪式之一。但每当她作案后,就会马上搬家、改名、变装易容等,甚至再度寻找可做案的目标。

社会派写实的犀利风格,总是在故事的每一章节中,慢慢揭露这个破碎家庭的核心问题,层层堆叠出荷兰人的生活日常与文化观点,比方说荷兰人喜欢偷窥别人的生活,所以阳台上面充斥着观星望远镜;而其诸如“悦悦和娜娜”、“米菲兔”、“巴斯东焦糖饼干”,甚至是主角人名“哈乐琴”都将欧洲神话传说寓生活于文字中,而更加鲜活了不同人物的内心世界,而这本书最令人意犹味尽,也引起读者无限惆怅与反思的,即是结局中令人惊骇万分的真相,和那无法和自己和解的伤痛,都永远埋藏在时间的洪流中,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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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照护体系的黑洞:家事劳动者与他们的雇主们

“医疗业总是有职缺。”一如书中女主人蒂蒂丈夫奥斯卡一句无心的揶揄,正好戳中不论是保姆、居家看护及看护员的普遍低薪、高工时 、又时常未受到家属及病患该有的尊重,而导致热情容易消磨而退职,造成极大的人力缺口,故只能引进更廉价的外籍劳动力来填补人力缺口。

值得一提的是,不论是已开发或未开发的国家,对于医疗照护体系的普遍认知,多半集中在那些社会讨论度较高的“医师”、“营养师”、“治疗师”等“师”字辈专业人员,而同样身为维护人们身体康健与照护的第一线照服员,却仍被秉弃在这样的防护网外。更多时候,“照服员”被粗浅的划分成本地中上阶层妇女的“母职代理人”或“家事、厂房与顾店佣人”,即便是二度就业的中年人投入了长照业,也通常被视为“暂时性替代人力”,为了温饱或糊口而不得不将就入职的无奈选择。

这样一群在底层中的流动人口的劳力需求,不仅代表了“家务劳动”与“家庭照护”的混乱不清,还会是一条不断向下剥削的路径。相较于这本小说描擵的一场家庭人伦悲剧,或是社会上偶发的某些会虐待老人与小孩的劣质看护,或是被雇主恶意欺负、压榨的弱势劳动力,这些角色背后的社会、经济结构,还有角色间的互动方式,应该有要更完善的制度规划,让不论是为人父母及子女,还是“居家照服员”,都有一个更友善的互动与劳动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