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迷【为你选书】,透过身为“母亲”会经历的各种角色经验与课题,细看女性从青春期到为人母的烦恼、成长与自我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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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节选书,艾莉丝·迪艾波的《月经不平等》谈女性身体意识与月经污名。

母亲与少女共有的烦恼,月经连结了女人的生命经历。《月经不平等》以“月经”为题,重新思考社会加诸于女体的意义与限制。从历史对月经的歧视传统谈到女性当代正面对的身体战争。

当人们在日本摆出有苹果糖和红豆饭的盛宴来庆祝“花开”、在巴西人们换发型、在澳洲人们跳舞时,在西方幸存的初潮仪式只剩下打巴掌。这种暴力─—至少我们可以说─—不是太好的征兆。

一九六○年代,杂货店里还在卖教鞭,小学也始终笼罩在铁腕统治的阴影之下:犯小错者打手心、较大的错误则打指尖。被打屁股或打耳光构成了日常经验的一部分。但我家则不太正常:在这里体罚令人痛恨,我与弟弟拥有在餐桌上说话的权利,也可以任意离席。为了要进一步培养我们正常范围以外的人格,我的父母还离婚了。

在当时,这种家庭状态能让你瞬间失去社会地位,人们才不会去那些父母离异的人家里作客。尽管合法化堕胎的条文在一九六七年过关,但合意离婚的法案却要到一九七五年七月才公告实施。因此,我的父母得要发明一些具有恨意的动机,来说服法官取消他们的婚姻。作为两名幻想家,他们找到了达到目的的方法,便是彼此指控对方抛弃与不贞,但私下还是保持情谊,也常带着新伴侣相见欢。无论有没有离婚,他们依旧是共产党员,也因为这政治使命而保持联系。不幸的是,他们不断带我去人道主义节与其他的革命活动,且总是在我的经期期间,造成我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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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中时,我自然而然得选俄语作为第二语言,渡假的地点也因而必须选在友好国度,譬如日耳曼民主共和国 译注1。我的青春期,有一大部分都在躲避国中校园里的募兵专员,以及靠阅读来逃避其他政治活动:阅读是唯一能让我父母产生足够尊重,让我免于永无止尽的、在新庭市举办让人淋得湿透的音乐会,或示威游行,或讨论共享计画的枯燥会议的方式。

如果我妈知道赏初经女孩一巴掌是斯拉夫风俗的话,或许她会屈服在这种诱惑之下,边唱《国际歌》译注2边给我来上这么一记。好在的是没人想提醒她。根据塔札那·阿嘎布钦那的研究,在俄罗斯广泛流传一则风俗,那就是要求母亲或家中的另一位女性,给她初经的年轻女儿一巴掌“好让她脸颊永远有光彩”。“在白俄罗斯,人们大力掌掴年轻女性,让她害怕,也让她从此以后月经规律,而且就算来潮时脸上也有颜色(因此周遭的人就无法猜测她的月经周期)。在赛尔维亚,要让年轻女孩幸褔又有颜色,母亲会用初经的血稍稍涂抹她的额头与眉毛。”

基于一巴掌引起的震撼,这个初潮仪式目的也在让人印象深刻,是从孩子过渡到成人的标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被打巴掌而不还手,就像骑士的初始仪式。但历史却证明这个耳光并非结束,而是一场耐力考验的开始,因为就算几代过去,女性能还手的次数还是寥寥可数。

红色同时也是布尔什维克 译注3的颜色,我觉得我父母应该会把这个生动的风俗,看作一种能刺激我革命情怀的方式。但是,在我成人的过渡时刻,家人遵循的比较像是美洲印第安人的风俗,由父亲走出帐幕,向整个部落宣告他的女儿从今天起成为一个女人,而其他人则为他准备草药薰香。当时我父亲长发及背,呼草量惊人,足以担起准备草药薰香的责任。我的母亲邀请他和他的伴侣晚餐,庆祝我的初经,并为我准备了最喜欢吃的菜――多芬诺瓦焗马铃薯(我祖母的配方)。在晚餐最后,桌上弥漫着心照不宣的沈默,我父亲举起最后一杯酒敬我,接着用嘲讽的语气说:“听说妳已经变成一个女人了?”

那就是句陈腔滥调,当年最红的妮可·克霍伊希(Nicole Croisille)的歌“女人,和你一起─—,我变成了女人─—”─—,妮可有着把任何一首歌都变成听觉攻击的天赋,但或许对父亲来说也有一点讽刺。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在那晚刺耳地回应父亲:“不然你以为我之前是什么?猴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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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在这个夜晚之后,某种东西在我心中沸腾不已,却说不出是什么。但今天我知道了,将这种私密事件广告周知,事实上是一种针对年轻女性的暴力,让她们突然不再属于自己。现代并没有任何仪式庆祝男性首次的梦遗,甚至还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初遗”。没人会想要举行一场家庭晚宴,跟青少年说:“嗯,显然你昨天射精了?干得好,你成为一个男人了,你昨晚梦遗量大,该是学着洗自己床单的时候了。”

在《餐桌礼仪起源》一书中,克洛德·列维-史特霍斯叙述,几个世纪下来,美洲印第安人如何将经期(特别是初潮期)与严苛的节食连上关系:“在各种不同强加于少女身上的食物禁忌中,可以找到一些共通之处。在北美洲的西部与西北部,也是这些禁忌的传统起源之处,少女不能饮用热或冷的流体,只能喝温的。固体食物也必须是温的,不能生食(例如在时常生食的爱斯基摩人之处),根据休斯瓦普人所说也不能带血,另外也不能是冷的;在夏安族那里,还不能是沸腾过的。”

藉由与初潮仪式有关的饮食生活等规矩,列维提供了几个这类的例子:“当初潮到来,查科与邻近地区的印地安少女会被悬空绑在吊床上,在连寡部落多至三日,在奇里寡诺部族则可能多至三个月。”那个晚上,显然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像干肠一样被整整挂上两个月;但我仍然感到某种压在心头上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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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人们继续喝酒、抽菸并谈论政治的时候,我走上阳台去看星星。那个晚上没有月亮。父亲来加入我,递上一根大麻,像是递给我一只诉求和平的印地安烟斗。我们花了点时间抽菸,什么也没说,我成为了女人,而他并没有。接着,我便带着许多问题、许多卫生棉和一大只尚未离去的布偶熊上床睡觉。

我这辈子再也没有碰一根大麻。然而,我还是产生了许多让我不知所措的、不敢问的、没人能回答的问题。就好像我刚遇见一个巨大的,而事实上全世界都否认的祕密。

译注 1 当时的东德。
译注 2《国际歌》(L'Internationale)。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最着名的一首歌曲或颂歌。
译注 3 在俄语中意为“多数派”,是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中的一个派别。布尔什维克派的领袖人物列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