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绵长的诀别》,爱一个人,却不能永久,所谓幸福是我们哽在喉头说不出口的盼望。

苏妲,从头到尾,我都只听得见她的声音。

她的容貌,是我凭着古泰手中唯一的陈旧照片所勾勒出来的。

她有一张属于克伦族特征的圆脸。

苏妲是他们之中最早离开家乡去新加坡打拚的人,她是古泰的女朋友,同时也是鼓励琦琦去新加坡工作的人。琦琦会透过电话询问苏妲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所以我是在电话中认识苏妲的。苏妲已经在新加坡工作多年,原本打算赶在工作签证的期限前,存够钱回来跟古泰结婚,在边境一起开个小店,做点小生意。苏妲知道古泰不能回缅甸。这些都是在无数个夜晚,古泰和苏妲热线后,在电话的另一头,苏妲跟我聊天的话题。苏妲只身在外,很少有机会跟人诉说心事。我通常静静的聆听,苏妲对于未来的打算。

后来琦琦去新加坡打工,有好长一段日子无法跟她取得联系。苏妲帮了很多忙,透过电话,苏妲耐心的一一帮我跟缅甸仲介翻译对话与打听琦琦雇主家的地点。而当古泰的“那件事”发生后,苏妲更常跟我哭诉了,她无助的问了我许多问题,问我清不清楚细节,问我关于那个女人的长相,问我为什么古泰要这样伤害她,我只能默默无语面对苏妲的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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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要前往云南工作前,苏妲跟我说,她快要结束工作回缅甸了,古泰已和那个女人分手,苏妲决定忘记一切不愉快,和古泰复合。古泰会跟其他人一样先去曼谷打工,这样他们能存下更多钱,离小俩口美好的梦,更近一些。

再来,是迟迟未回的一封信。

在云南工作时,我才真正体会什么是无法言喻的孤单。我因为当时无法处理自己一团混乱的事,耽搁了很久,才依照苏妲写给我的信中一句简短要求,打了通电话给远在缅甸的她。

那通电话以后,又是一次别离。

苏妲说:“我不管你听完后,对我怎么想,但是我一定要跟你说,我相信你能帮古泰,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我一如往常的沉默。

“我是孤儿,从小在教会的育幼院长大,唯一的渴望是建立自己的家,有一个自己的地方。古泰的处境跟我差不多,虽然他有母亲和哥哥姐姐,但是他没有办法回家,也不想牵连家人。我们相遇时就约定好,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庭,相互依偎到老。我靠着如此美好的想像,才能撑过在新加坡辛苦工作的九年。我回到缅甸后,发现周遭环境没有任何改变,大家还是一样的穷。”

“听说古泰已经在曼谷打工,他还好吗?”我感觉到苏妲的欲言又止。

“我⋯⋯遇到了一个澳洲来的男人,他说他可以照顾我,只要我愿意跟他结婚,我就能跟他回澳洲。我已在仰光办里移民相关的文件,等待大使馆的签证。”

“那个男人对你好吗?”我吞咽了一把流进嘴里的咸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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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担心,他对我很好⋯⋯只是他年纪比我大很多。”

“他多大?”

“六、七十岁。”

“你跟古泰谈过了吗?”

“谈过了。我永远爱他,只是我无法想像我们之后的生活。我清楚明白,那个不切实际的梦⋯⋯尽管我和他再怎么努力,仍然会穷一辈子,我穷怕了!虽然我遇到的这位男人很老,至少他能够带我逃离这穷困的地方,我想要重新开始我的人生。在离开之前,我只能为古泰再做一件事,就是请人帮他。他在割广告招牌时,火光碎片射进了他的左眼,他以为过一阵子会好起来,可是他的左眼视线却快速退化,目前只能看见物体的轮廓而已,他需要看医生。”

“苏妲,很抱歉,我人不在泰国,但是我会问问看,有没有人能帮忙。”我知道苏妲尽力了,她觉得只要跟我们这些外国人讲,古泰或许还有机会。

“可能你瞧不起我,但我从小到大,一个人孤伶伶的生活,没有父母的疼爱,到哪儿都是寄人篱下,我只是想要⋯⋯”电话突然断讯,苏妲来不及说的话,卡在我的喉咙里。

“只是想要幸福。”于是,我自顾自的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