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时装周上,谢金燕的新鲜身影引起群众关注。人们对十分关注姐姐究竟有没有整形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媒体喜欢以女星整形为议题操作风向?为什么人们会觉得整形意味失去自我?这篇性别观察,邀请你一起来讨论。

上周谢金燕在米兰时装周的照片曝光,沈寂数月后,姐姐的复出身影使群众狂热。她一身军装、蹬上长靴、最潮的编发,外媒赞声谢金燕的时尚身影:“她 42 岁,来自台湾。”台湾群众眼尖,谢金燕的“台味美”怎么不一样了?



(图片来源:截图自《纽约时报》instagram

“以为萧亚轩还是杨谨华或是温岚”、“五官全变了”、“不说还不知道是谢金燕”。谢金燕参加场场米兰大秀的服装品味不被讨论,人们更在意,她的脸到底动了哪里?甚有医师“专业盘点”,谢金燕以下都动了:太阳穴、额头、下巴填充饱满、山根变高、鼻尖微翘,腮帮子变小。

社群上时尚编辑失望发文引起热议:“你知道所谓时尚最忌讳什么吗?就是失去自我。”(来源

许多人认为谢金燕一贯做自己的态度被“整形”割舍同时,我们想讨论的是:为什么女明星整形总是可以引起热议?

“完整”神话:两种女人的完美标准

如果你在 google 搜寻引擎输入关键字“明星整形”、“素颜”,会出现以下:

清一色的生理女性标志着社会大众对“女性容貌”的高度关切。素颜与整形又可以分两件事来谈,素颜为对女性“真实面貌”的美丽崇拜,素颜节目、素颜直播,复制着“女性被当作物品评论的”模组,以剥开真相、卸除幻觉为大任,简直是体系给美艳女人的“惩罚”,在卸妆的过程中也是夺权,削减女性后天加诸己身的“权力”。其实想看素颜的不分男女,男人从讯息读取“女性美丽”都是“假的”,女人则从中弥补自己不如“标准”完美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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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弄真伪的反差,是社会对女性容貌审判最粗暴的观看方式。

无论整形素颜终极都指向一个事实:完美女人并不存在。

化妆与整形作为一项强大的工业,在性别维度里一直被导向“阴性的”,阳刚贱斥阴柔,就像你历年的男友总说:“你不化妆比较好看。”

化妆与整形追求的完美标准与男人追求的完美女人标准并不相同。一个寻找妻子的男人希望女人安分娴熟,美丽但不招摇,自然就是美。

而给非婚女性的完美则是另一挑战:整形 APP、伪素颜粉底、韩星妆容、十秒刷出女神范.....。消费文化给了女人机会,以身体容貌做载体,一个观点来看是赋权自己,女生有更强大的权力决定自己要成为什么人、或整成什么样子。一个观点来看,就是对谢金燕失望的人们所说——追求标准美、失去自己。

那么到底,我们怎么看待整形?

美丽本来不是“是非题”

关于各种医师猜测与粉丝的众说纷纭,谢金燕经纪人球球反驳:“姐姐独一无二,不须去满足别人心中设定的姐姐,那才叫失去自我!”她也打脸医美医师、表示姊姊全脸无动刀,唯一动刀处只有当年车祸受的脸部跨越鼻梁的伤口:“那是一辈子的伤痕,谢谢大家关心,姐姐会跟这伤痛共体共荣一生一世。”

什么是自我?怎样够做自己?心理学的自我指涉意识,女性主义的自我关乎权利。我们如何以道德判定一个人的自我定义?又有什么权利推翻一个人的自我?

美丽本来不是泾渭分明的是非题。不讨论整形真伪,看向那一句“不须去满足别人心中设定的姐姐,那才叫失去自我”值得认同。对于谢金燕“变了”的呼声,或许源自人们内心设定了“一款谢金燕该有的样子”——姐姐就是从草根走出自己路的非典型女星,如果她也整形,那跟追随主流美的盲目有什么不一样?励志神话破灭也显示,人们心中对“完整”的贞洁难以攻破。整形就是服膺父权潜意识也象征了女性长期活在被凝视的强烈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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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形长期讨论的“追求主流如何压迫群体女性”,动刀都有模组,整成:Angelababy、范冰冰、安洁莉娜裘莉不成问题,世界当然不需要那么多范冰冰,但这种“后天的”加工给了女人一个机会,去合乎一个性别平权改变怠慢的社会。

从求学成长过程,引导女性追求特定志向或“终究要结婚”的单一论。到求职,女性一路面对的阻力:许多职业对女性特有外貌门槛,从长相、体重、妆容,无一不是对女性的“外貌规范”。


(图片来源:截图自 popstarmedia IG)

整形赋权单一女性?没有性别,你如何决定自己

雕凿、遮掩、挤压、填塞、打造,整形的后制工程使“社会阶层里的有金钱资本女性”可以拿取美貌红利。过去常以“女性是屈从于男性凝视”来鞭策整形工业,另一个我想提出的观点是,整形如何改变了历史长期忽略女性身体发出的声音,使女性的缄默得以透过整形得到变革。

这种“整形就是为了服务男性”的论述也透露了人们忽略了女性对美貌追求有其能动性,很少人愿意相信,一个女人爱美,是因为她自己开心。

一厢情愿相信“女性整形就是失去自我”、或是“追求主流文化就是背叛自己”的说法,其实跟长期规范女性的压迫并无不同。对女性浅薄的想像无非是一种暴力,一面鞭挞女性,一面忽视文化付诸女性内在长期的痛苦经验。

整形不是个人问题与个人选择,看着我们的文化、政治和商业如何督促一位非婚女性跟随流行变化美丽,又如何限制婚姻女性回头成为清秀佳人。女性确实透过整形回应外界的问题——丑小鸭、胖妹、朝天鼻、单眼皮、飞机场,那些在她们生命经验里出现过的讪笑,一一化解。

但是,整形也提供了新的方法回应个人内在,突破“完整”的意义,像攻破处女膜神话一般。女性可以是再造的、自我赋权、自我凝视的。她可以关心追求,可以学习与模仿美丽,在演练出创造出自己新的美丽符号。她们试图超越“先天”的局限,去活出自己的“再造”。

同场加映:#girlgaze 女孩摄影集:凝望你的不完美,像注视自己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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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造本是一种赛伯格,是赋予自己新生命的渠道。极端一点的例子:Genesis P-Orridge 在 2003 年与妻子的艺术计画是将两人整成一模一样,他实验终生发现——他称自己时所使用的主语发生了改变,在公众场合,他称自己为我们,而非我。他透过身体的再造去搅动了“主体”的本位思考,这是他通过再造定义自己的方式。

赛伯格让性别在身体与精神都保持自己的流动性,逃脱男强女弱的剧本,物理意义上的性别将不复存在,自我成为了一张问卷,人际关系将决定自己的身份。(来源:未来属于女性:赛博女性主义

有人的世界需要整形,有人不需要

看到这你或许好奇,所以我们都要通过整形来成为一个“有力量”的女人吗?


(图片来源:王盈乔脸书)

我认为不然,看回谢金燕整形风波,有网友留言:“感叹明星为了延长演艺事业,须靠整型来冻住这张吃饭的脸。”(来源:谢金燕现身米兰时装周认不出 网友狂喊:还我姊姊)。我们必须意识在“赋权自己”前还有大量的“父权违建”阻碍更多没有资金资本的女性,走进一个更平等生存的世界。

我们必须邀请更多人加入女性主义的世界。整形的维权与人类基础生存自由的维权,没有孰轻孰重,在不同时空,不同女性有不同需求。你相信吗?此刻,还有烧胸罩、丢口红的需求,我们以为自己已经走向前方,但许多人的现实生活还需要通过第二波女性主义来拯救。尽管这个事实令许多主流女性主义者憎恶,但我们不能无视那些没有搭上性别主流化顺风车的女性们,她们大部份在失去“基础的生存条件”下相夫教子一生,何来追求自我?

但是这个问题,并不是年轻一辈女性的错。女人爱美,不代表女人接受美丽的恶意。很多人以“她整形干你什么事”护航谢金燕,不过我希望更多人参与这件事,去讨论整形背后,我们应该有能力去思考,为什么整形令人憎恶?女性美貌的话语权到底在谁手上?我们应该试图去看见,什么样的环境与文化,促使女性做了这样的行动,并且尊重这样的行动,同步思考如何创造一个更多选择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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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谢金燕有没有整形的讨论,我们也可以看谢金燕如何打开美的想像力?譬如她在台湾曾掀起的台文化文艺复兴,走到米兰伸展台又是绝然不同的品味表现。

姐姐不是变了,她只是比一般人更懂,台也好,精装也好,整形也行,不整也罢。于大众的凝视里,她身为谢金燕这个身份只会裂变出更多灿丽角色。


(图片来源:《姐姐》MV)

性别力百科

能动性

Agency

能动性的关切重点,在于个体如何能突破结构的限制,开展(抗拒权力)的行动。性别研究中,常见探讨女性作为父权体制受害者,有些研究者担心这会忽略女性具有能动性(agency)的事实。许多女性主义者指出,即使在压迫的情况,受支配者仍有能动的能力(agentic capacity),然而“能动性”指涉人们的行动力,必然受意识型态、语言、论述所建构与形塑,故个人的能动性并不会是在完全自决自主的真空环境里发生。

参考资料:《性别教育小词库》游美惠着,巨流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