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高棉的创伤症候群：柬埔寨，一个受了伤仍相信爱的国家

人们谈到柬埔寨，大抵都是吴哥窟、地雷、贫穷。在过去 3 年多，因为工作的缘分，每隔半年我会带着志工们到柬埔寨村落教学、服务，我看见这个贫穷的微笑国度，有一群奋力撑起的人们，像莲花一般灿烂、绽放。

快乐如此容易，生活如此简单

我时常觉得，以国际志工的方式旅行，最能看见在地的生活文化，与深深根植的价值观。

初到柬埔寨，你会发现人们脸上绽满了微笑，尤其在乡村地区。孩子们看见外国志工，有些腼腆微笑着，有些热情从远方喊起：”Hello”，小手不断挥舞。

柬埔寨虽然贫穷，在 2015 年的联合国〈人类发展指数〉中排名第 143 位（共 188 国），全国 20% 人口生活在贫穷线以下，许多家庭甚至一天收入不到 1 美金，但是他们心灵上的富足却远远超越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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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总是充满活力，在校园中活蹦乱跳，课堂上张着大大的眼睛，对学习充满好奇与期待。村落的生活步调悠哉，午后艳阳高照，忙完农务的村民就在高脚屋下乘凉，躺在吊床上睡一个舒服的饱觉。假日，孩子不用忙着学习、考试，大人也不必忙着赚钱，大家就在家中吃饭、聊天、午休、看电视、玩耍、做家务、到隔壁串门子，不烦恼什么，不急着成就些什么，实实在在地“生活”。

没有高级的住宅、手机、网路、名牌，可是他们却快乐无比。来到这里才发现，心灵的富足与物质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贫穷地比我们快乐得多。

你不是我的谁，可我无条件爱你

在这个充满微笑的国度，体会最多的，莫过于“无条件的爱”。

出团期间，我们都借住在一户人家中，他们是一个 12 人口的大家庭，我们称照顾我们的爸爸妈妈是 Papa 跟 Mama。

第一次进到他们家中，他们就用无比亲切的笑容与拥抱欢迎我，你感受得到那不是客套或礼貌，是真真切切出自内心的爱。他们对我们极为照顾，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只要我在任何角落做事，Mama 一定马上架上一台电风扇，深怕我热着，每次见到我，总要问一句：“有吃饱吗？好吃吗？”然后也把家中唯一的床让给我睡，为我绑上蚊帐，虽然蚊帐上破了好几个洞，但你知道那是他们拥有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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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半年再回去，一下车的那一刻，一定是好几个深深又热情的拥抱。我其实很惊讶，自己能够被这样爱着。在台湾，我总是战战兢兢要求自己表现要好，要聪明，要成功，要漂亮，认为这样的自己，才值得被爱，为了被爱而好努力，好用力。可是在柬埔寨，我谁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做，每天脏脏灰灰的，却能在第一个时刻，就被初次见面的他们爱了，接纳了，无条件的。

好几次在离别的时刻，村落的孩子会手作卡片、编织花环送我们，甚至把家中仅有的照片、娃娃给了我们。你知道那也许是他唯一的一个娃娃，可是他无私送给短短相处了 2 个礼拜的你，一如他们无私的爱。

在这里，你不需要是谁，你不需要证明，你一样会好好被爱。

历史的伤痕，美好之外的真实

可在微笑的国度背后，近 40 年前才有一段充满血痕的历史——红色高棉，又称为赤柬。

在 1975 到 1979 年间，柬埔寨由共产党统治，在全国实施“大规模社会改造”，近似于中国的文革，强迫全国人口在乡间从事农业劳务，并屠杀知识份子，废除货币交易、学校、婚姻制度，在整整 3 年 8 个月又 21 天中，约有 200 万人口被屠杀，或因饥荒而死。

这段血迹斑斑的历史，创下近代人类非正常死亡率的最高纪录，数百万的家庭破碎、灭绝，这段故事也被安洁莉纳裘莉拍成电影《弑父：柬埔寨女孩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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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 40 年过去，许多幸存下来的人们，仍有深深的创伤症候群。我们曾经访问一位在赤柬时期担任军队护理员的爷爷，当时整个国家都是肃杀之气，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活过明天，直到今天，他夜夜梦到自己被人追杀，试图吞药自杀但不成功，还留下了后遗症。

他带着永远好不了的伤痛，坚强地活着，自己在家中放了小黑板，开设乡村教室给附近的孩子们，希望自己能给这个国家的未来贡献些什么。

今日的柬埔寨，虽然已远离屠杀暴政，可是贫穷、贪腐、专政、环境破坏、贫富差距等问题，也在这个国家真实上演，2014 年才有一则新闻报导，一位男孩为了捡回掉进水井中的 3000 柬币（相当于台币 23 元），跳进水井，却因为缺氧而昏迷，而后姊姊、爸爸、邻居共 7 人，全跳进水井中，最终却没有人存活，全死在水井中，就为了 23 台币的生活费。让人不禁感叹，贫穷真的能杀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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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埔寨拥有纯真美好，也有令人心碎心疼的一面，正如凤凰记者邓莹晶在《执拗地奔跑》中那样说：

“柬埔寨除了吴哥窟，还拥有世界上最美的日落，清澈无比的蓝天白云，绿得沁人心脾的一望无际的稻田，和 1000 多万乐观纯朴的人们。他们虽然经历苦难，经过百年的殖民统治和几十年的战乱之后，又始终在贫困中挣扎。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没有放弃对民主及和平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