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今天——7/25 是全球第一位试管婴儿的出生日,这一天,无数不孕父母期盼着这个生命的育成。试管婴儿开启的人工生殖技术的研发,推动了人类与家庭结构组织的变动,我们的后家庭时代,一起从试管婴儿谈起。

1978 年 7 月 25 日,历史上第一个试管婴儿——露薏丝·布朗(Louise Joy Brown)在英国诞生。

露薏丝的母亲因输卵管阻塞导致无法受孕,尝试九年的未果,她的双亲转而寻求自 1966 年起便致力于研究体外人工受孕(in vitro fertilization,IVT)的斯特普托医师与生理学家爱德华兹,7 月 25 日晚上 11 点 47 分,露薏丝·布朗经由剖腹产,来到这个对她充满期待的世界。媒体的关注、卫道人士的抗议、几百万不孕父母的欣喜,一双双热忱的眼光看向她,人们称她“世纪之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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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之婴的性别意义:剪断母亲与孩子的“自然性”

爱德华兹:“露薏丝的出生意义深远,我们必须对抗许多反对人士,但我们认定我们的理念可行,而且它们奏效。”

试管婴儿技术是把卵和精子取出,在体外的培养皿受孕后,培养分裂成胚胎后在植入子宫。因为生命的起源在体外,所以称为“体外受精”,俗称“试管婴儿”。

而后人工生殖技术愈趋进步,1983 年冷冻胚胎技术让不孕症患者成功怀孕,冷冻卵子技术成功,第一位冷冻胚胎试管婴儿诞生;1922 年精虫显微注射将单一精子注射至卵子内,男性不孕治疗迈向新的里程碑;1988 年囊胚期胚胎培养提高临床怀孕率。

至今全球有超过 600 万位试管婴儿。试管婴儿有更复杂的家族谱系,他的关系人可能有——基因父母、怀孕母亲、养父母。生与育与养,不再是母职一条龙,“母亲”被赋予的人格完整性被一一击破,试管婴儿让长期营运母职的父系社会承认——社会有能力也有义务,去分担母职。包含人们对女性的生殖期待、剪断母亲与小孩神圣脐带如同剪掉母爱内建。

社会长期认知女性有生养小孩辅佐家庭义务,“母性”被赋予至高的神格——母亲恩情比山高比海深,像是浑然天成一般,“不可逾越”的母亲权力来自一代代生殖功利取向,当“试管婴儿”打破因女性身体能自然“孕育下一代”的伟大,是否可以解放更多母亲在后天成为一个母亲时、有更多元的选择?

人工生殖让不孕女性不必背负“不完整”原罪,相对也让女性迈入更完整的生殖体系,这样的医疗与科技是供给女性“选择”还是“暗示”女性传宗接代?人工生殖技术可能将女性的身体自主权交付回女性手中吗?会不会成为另一种生产工业的复制?是否孩子一定要有“血亲”关系才能爱?一直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都是性别与社会探讨的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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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理孕母的生产工业:85 万,保证生男孩

试管婴儿的技术催生了强壮的代理孕母、人工生殖体系,然而这套体系,却只适合既得利益者服用,底层社会的妇女,则是支撑这个结构的金字塔底层。以台湾健保举例,并不给付人工生殖费用,花费高昂是另一种贫富的社会现象。台湾现状人工生殖法以立法,唯独代孕生殖、代孕者权益保障尚未被法院重视。去年艺人小娴因无子宫向美国寻求代理孕母技术失败,再引起一波台湾人对代理孕母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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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在美国,成为代理孕母的女性多是社会中收入较少的女性,以金钱的报酬贡献自己的身体——许多人批判这样的女性身体被工具化,代理孕母更在第三世界成为女性主要经济来源,最让人诟病的是对贫穷女性资源不对等的压迫——代孕黑市给代孕母亲植入多个胚胎、代理孕母被收取高额仲介费......。人们以悲伤的眼光看向世界造婴工厂印度,但印度女性们求情不要剥夺代孕权,这么一来,她们要如何抚育自己家里的亲生小孩?

代孕产业在中国宣扬“只要 85 万,保证生男孩”口号,代孕科技引发了另一种父系社会的焦虑。中国目前的全国的辅助生殖中心近 400 家,晚生晚婚让地下代孕产业蓬勃发展,但仍缺乏完善的配套。

代理孕母们声称自己是自愿做出选择,他们自愿承担代孕对身体的各种威胁,去换取金钱,继续活下去。我好奇的是,当各种学说批判女性身体被容器化与物化,我们如何给予这些女性不做代理孕母也能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2017 年四月,费城儿童医院团队宣布长期研究“人造子宫”的他们顺利将人造子宫的孕育期延展至四周,这群科学家以“让早产儿顺利生存”服务为目的,将羊胎儿放入生物袋内继续发育,羊胎儿的肺和脑部持续在人工子宫内成长,开始长出羊毛,睁开眼睛,扭动四肢还学会了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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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在医疗学界传阅,人们兴奋着未来人造子宫将大幅改变全球未来的生殖未来。更有人臆测,未来科技是否可以全面取代女性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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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社会的生育需求:单身母亲与同志家庭

上述我们针对“代理孕母”背后的贫穷与压迫讨论,同时我们必须正视“未来社会”的生育需求。许多男同志家庭必须依赖代理孕母孕育出有自己血缘关系的小孩。同志家庭纷纷向外寻求代孕手术,花费高额医疗去组织家庭,回到台湾却又面临法令刁难,同志家庭在申报小孩时必须注明孩子是“被母亲弃养”、“单亲家庭”才可能报户口,希望被认同“成家”在法律上得到国家重视的同志族群于生育权益还有很长一段路。

并非“有孩子”才能完整,暂且放下毁家灭婚主张看向对家庭有需求的伴侣,我们的社会如何因应需求给予资源平等的生育与养育权?

另外一个必须正视的需求是单身者申请代理孕母,世界上有 53 个国家和地区订定人工生殖法,其中 20 个限定已婚夫妻才能使用人工生殖。在台湾《人工生殖法》规定,即便单身女性保有健康的卵子,也无法在结婚之前人工授精成胚胎,孕育自己的子女。中国在女性申请冻卵时则需要出示身份证、结婚证、准生证。

台湾迈向新生婴儿不足、人口老龄化社会,单身女性是否能拥有生育权,即将成为未来的重要议题。

看向美国单身母亲组织 single mothers by choice,里头的单身母亲有三种怀孕途径:60% 是通过捐精的试管婴儿手术来怀孕,另有 20% 是领养,还有 20% 是跟认识的人或者性夥伴透过性行为怀孕,无论是哪一种,这些母亲最后都没有迈向婚姻,选择独自抚养孩子,他们有相当的经济能力与生活水准,可以给孩子充裕的生活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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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冰岛许多年轻女性也选择非婚生育,国家支持拥有小孩的单身女性依然享有家庭育儿的社会福利,女性也更能选择自己理想的生活模式。人们不再通过人类学的 Rite of Passage 经历结婚生子的“完整人生”:韩国有“三放一代”之说,放弃恋爱、放弃结婚、放弃生育;德国单身和同居但不结婚的人数占青壮年适婚人口 47%;日本 30~40 岁的“剩男剩女”占高达该年龄人口 2/3......。全球化的婚恋观改革,个人主义先行于家庭主义,让人们重新思考“结婚”与“生子”的排列组合与多种可能——结了婚不一定要生、生了未必要结婚、完整的一生未必要结婚与生子.....。

非婚生育不是道德问题,而是选择问题,人工生殖技术可能帮助家庭长成更多元丰富的样态,孩子可以是亲生的、代理孕母孕育的、人工受精的、收养的,打开对血亲或家庭的执迷,爱不仅是一夫一妻一生一世,除了结婚生小孩,人们该有更多空间去厘清自己所需的亲密关系,或许我们能善用人工生殖技术与收养制度,去创造一个赋权非血缘的亲密关系社会、尊重单身女性选择的法律与政治,走向自己的后家庭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