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常探讨“初一回娘家”的议题,今年试着跳脱传统与性别,让我们的春节有新的尝试,今年过年,回你家,也回我家。

今是我的法定伴侣,意思是彼此身份证上的配偶栏写着对方的名字。我一向不喜用“我的”女友/妻子/老婆称呼今,总觉得所有权的味儿太重,相较之下,我更喜欢在第三者面前直唤今的名。

在伴侣与父母之间

2017 年一月是我们换证后的第一个农历年,我们决定小年夜一同南下拜天公——那是我原生家庭的年度固定活动;除夕回今的家里吃午饭,晚上则和我的家人一起吃。今说他也喜欢我们家里的那份热闹,想走走看我家的年。


图片来源:《橘子红了》 剧照

结婚之后,我和今组成了新的家庭单位,在此之前,我们一起生活了蛮长的时间,有些默契在决定结婚前就已经在:你就是你,唯有你也意愿参与,一切才能成立;如果我的家人让你为难,或是尴尬,我会是那个站在你们之间挡驾的人。我不愿成为居中协调的人,因不时的案例让我们看到,所谓“协调”的意思,其实是指“请为我方家中的长辈而退让”。这是说来比较冷硬的态度,但我却认为在整体氛围的倾向下,预先说清的界限,反而更能帮助我们辨明事理,让关系中的双方在足够的空间下自由的发展与呼吸。

也幸今和我的家人们一切都好。他们很爱彼此,我有时有点吃味。今称呼我妈为阿姨,称呼我爸做叔叔。对于称谓的选用,最介意的其实是今的母亲。

人母曾为“媳妇”

“这样不好”今的母亲如是说,但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好。很早我就跟今说好了,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叫得习惯的,照你的方式叫。而在结婚后,也得让今的母亲有个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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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人家(对你观感不好)会欺负你”,和今花了些时间去弄懂那般的不安跟固有想像,而坦然是最直接的安慰:今不因而被任何差异观感看待,事实上我的父母也基于非直系的称呼更为自在。让今的家人明白放心,是小家庭社会我们试图能尽的孝养。

回到年节。

初一我要和今的家人出门,走绕他们的新年日常,一同前往寺庙参拜人山人海。初二我们会再度南下,团拜我家的先祖,经午宴晚宴一番杯觥交错后,回到我俩的小窝窝。最后发懒大放年假。

台湾社会终究要碰到年怎么过的议题,我跟今说我家有惯例的行程要走,却也想给今的家庭一样的重量。初二的行程比较难回避,加上今说他们家是初一的行程为主,于是初一一早在今的家里集合走春。一开始今的家人不想要如此,说着怎么可以初一回来。再一次,我们读出那样顾忌的背后,其实是一种对“出嫁”女儿的担心,担心别人怎么看待“媳妇”,担心“婆家”怎么看待“娘家”。

咒语般的念头根深蒂固,从日常媒体影剧、街坊的口耳相传、自身的生命经验涌出,这种源起胸口深处的不安感,的确阻碍了期盼看到自身骨肉的人们,言说他们的爱与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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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越大,越没有理所当然

今与我的例子,似乎是少数。周边的友人听了,多少表现出向往跟无奈。

C 自己平常不喝茶,却不好意思开口拒绝第一次,从此只好陪喝男方父亲泡的茶(帮 C 澄清注:那其实是很好喝的茶,但本人就是不喝茶);W 说总被邀请参加男方的亲友聚会,明明是因为不喜欢人多的社交场合,却只被伴侣委婉地介绍成“时间不行、有约不方便”,以至于不停的再而三四被“邀请”,不懂为什么男友不能好好摊开说白一劳永逸。

有人说是结构、社会、观感的问题,我同意。然而将事件抬举到这么大,会有种是否根本无法解决的质疑跟无力感,于是我想在起头把焦点拉回到关系中的双方(或多方)身上。

在既有的一男一女伴侣/婚姻框架下,这些事是很难“女人当自强”,靠一己之力去扭转翻盘的。关系中的优/强势方,不去觉察到这样子的隐性是难以推进的。“关系”必须先是两个人的事,其中谁的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我不是个完人,也有自身的情绪、不耐烦、闹脾气,身为生理男方,我能做到的是尽量让关系之间的相处,回到各自身为人的议题上,避免使用到既成的印象、惯习、优势、甚至一些“理所当然”的话语,去挤压到彼此讨论的空间。

最快乐的新年,是做自己

当建置出关系中双方能够彼此自在的环境后,方有余力向外声称“我们”的主张。交由双方去跟彼此的原生家庭沟通,而避免成为彼此不言而喻的挡箭牌。势必要花上很多力气的,在这貌似快速实质繁重的社会上,更显不易。

我得承认,在我俩身上有些幸运之处:我的家庭对于这般“独立个体”的坚持没有更激的反应;今的家庭并不乐衷于频繁互动,居家好宅的我也乐得不用面对这样的需求。所以对于今与我的模式要否套用在其他人的身上,我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只是摊开我的状况,让大家看见一个他者的故事,一种可能性。

在新年的意义而言,这第一个年,能让双方的家人明白,我俩希望的模式,找到彼此兼容的方法,是最好的年礼。

现在我在想,或许明年我们会小俩口自己过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