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猪教最常提出的三个大哉问,“我只是仇母猪,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能批判获得父权红利的人?”、“为什么女性主义者不能同理部分异男的困境?”作者半宁布衣回应母猪教徒的三问三答,为什么我们的社会只长出了母猪教,却没有公猪教?为何批判的力道总是回到女人身上?

一篇一个月前的演讲记录,意外引爆了母猪教徒与女性主义者的战火,在我的脸书上也满满的都是相关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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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男性友人向脸友群呼告,他认为同温层不应该一面倒地批判母猪教,而应该试图去理解他们处境的困难,而这样的困难是父权结构所导致的,母猪教徒也是受害者。

“你们不觉得借用父权社会中的弱势形象获得父权红利的女性,才是父权的帮凶、应该被批判的吗?”他这样问。

我对歧视的理解是这样的,如果你会因为个人经验或单一事件就扩及到整个族群,那就是歧视。比如说,台湾发生随机杀人事件,我们不会听到有人说男人都是杀人狂,却会说“宅男”玩电动就会杀人,那我们就知道,我们这个社会不歧视“男人”,却歧视“宅男”。

是,这个社会上有女性喜欢被男性请吃饭,那有没有男朋友想尽办法叫女朋友帮忙付生活费的?这个社会上有女性喜欢差遣追求者,却其实并不想跟对方在一起,那有没有游戏花丛、提了裤子不认人的男性?这个社会上有叫男性搬重物、自己什么都不做的女性,那有没有觉得家事都是女生责任的男性?这个社会上有上床之后反悔告对方强暴的女性,那有没有真的强暴女性的男性?

如果都有,为什么我们的社会形成了母猪教?却没有形成公猪教?因为说“台女不意外”、“女人都这样”、“人家女森耶”在我们的社会里太容易了。如果做出一样的行为,男性可被视为是个案、甚至是光荣,女性却要被打成“女生都这样”、“某部份的女生都这样”,这显然就是一种歧视。

“我只是仇母猪”的问题出在哪里?

很多人喜欢说“我不是仇女,我是仇母猪”,所以母猪的定义显得份外重要。除了上述例子,比较常见的母猪定义还有性活跃、拜金和CCR。网路上甚至有人整理出将近一百条,可见在这个词汇的实际运用情况上,任何不符合男性期待的女人,都可以被叫做母猪。(推荐阅读:母猪宾果:“我说在座的各位,都是母猪!”

因为,我们很少看到有女人主动叫别人母猪,而性活跃、拜金和 CCR 的男性也不会被叫做公猪。在这样的情况下,女性与长久以来的生命经验结合,认定母猪教徒试图对女性展演新的规训,似乎是可以理解的连结。

即便有些女人性活跃、拜金和 CCR ,她们影响了谁?为什么要被抨击?在此同时,男人性活跃叫“风流”、拜金叫“少奋斗三十年”、CCR 叫“为国争光”,这样的对比难道还不能看出对女性批判的荒谬吗?

当然有人会说,自己要批判的对象不是性活跃、拜金和 CCR 的女性,而是想被请吃饭、差遣工具人、什么都想倚赖男性的人。即使我们先预设这样的女性值得被抨击,我们又要如何从乱箭齐飞的母猪教徒战场里去分类出:嗯,你是可接受的母猪教徒、他是不可接受的母猪教徒。

与其要求女性在遭受攻击的时候,应该能自主区分可接受和不可接受的母猪教徒,何不屏弃母猪这个词汇,改由直接批判不可忍受的行为就好?标定“母”这个性别和“猪”这个具有羞辱意味的词,再要求同样性别的人不可以对号入座,岂非多此一举?

换个角度来说,如果像有些人说的:“你又不是母猪,干嘛对号入座”,那么既然有些人觉得自己的母猪定义非常理直气壮,根本不是批判母猪教徒的人指涉的对象,那又何必对号入座走进这个战场?既然知道,站在旁边偶尔被流矢打到的滋味非常不好受,那应该也可以同理常常被乱箭射到、甚至“母猪”这个词本身就在标定单一性别,对女性带来的不适感吧?

为什么不能批判“获得父权红利”的人?

回到前面的话题,我们是不是认同“有一群女性在‘利用父权社会的弱势形象来获取父权红利’?”我承认这样的遭遇会让人不舒服,但这并不是母猪教徒可以用来标定一群女性并上纲到“女生都这样”的理由。因为所谓的“女生就要男友请吃饭”、“利用追求者”这些行为,都是可以张开嘴说“不要”就拒绝的事。

可是我们反过来说这些父权社会中的弱势,包括被言语骚扰、同工不同酬、玻璃天花板、或者被要求负担大多数家务,是可以张开嘴就说不要的事吗?这些获得父权社会的残羹剩肴的女性,有数量众多、形成难以撼动的结构,甚至深植人心到习焉而不察吗?

当然我可以理解,即使能够拒绝,遭遇到这种情况仍然不舒服,可是为什么要把个人的生命经验上纲到认为“很多女生都这样”?不去思考每一个单一事件彼此的异同,而把她们标定成某一个群体,一起批判?

所以,如果遭遇到被凹请客、被当工具人的生命经验,到底能不能批评对方?我认为,如果要抒发个人的怒气和委屈,我完全同意。就像女生被劈腿或遇到沙文主义者,也会觉得很不开心。可是我并不认同由一群在父权社会中获得大部份利益的人,去标定某一群看似行为相似的人,然后说这叫做“利用弱势形象来获取父权红利”。

如果有些人已经体察到父权社会对男性同样进行了压迫,甚至聪明地将“获得父权红利”的女性视作压迫者的一员;在此同时,却容许受压迫的男性只愿意去反击领到父权“红利”的一小部分女性,而不愿意深入去挖掘整个结构、整体既得利益者所参与并构成的压迫,这不是柿子挑软的捏吗?这不是厌女什么是厌女?

如果这群母猪教徒的所谓“反击”是一种受迫者的呼救,那么能不能提出有条有理的“男权”论述,勇敢去反抗整个社会体系?比方说,你希望出去吃饭都AA制,那你愿意一起挑战同工不同酬的问题吗?你希望夫妻双方一起养家,那你愿意一起抗争过年回婆家的陋习吗?如果只想要攻击一个父权下的产物,却不愿意正视整体结构环环相扣的成因,这样并不是一种很健康的交流过程。

难道“男权”论述,也是女性主义者应该要一起帮忙想好的吗?

为什么女性主义者都不能同理部分异男的困境?

有些人觉得,女性主义者应该要能体察某些异性恋男性的遭遇和困境,具备温柔和同理心。因为女性主义已经营造出某种政治正确氛围,去“制衡”压迫者,所以要说出这些“政治不正确”的、对女性的控诉真的很不容易。

然而,很悲哀的是,女性主义还只停留在“政治正确”的层次,实际的个人经验上,性别平等根本就还没落实,比方说当母猪教徒不在乎自己政治不正确的时候,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我不认为拥有了许多现实生活中的“正确”的人,去期待还在努力落实政治正确的人,为你们着想更多、思考更周密,提倡自己的权益时要顾及对方的立场、宣扬自己的理念时不忘注意对方的需求,这是一种很合理的期待。

相反的,如果受到压迫的异性恋男性愿意屏除成见、放弃以谩骂的形式来表达意见,而是有理有据地携手一起拆解父权,我、以及我所认识许多在为性别平等努力的人,都不会吝啬于加入男性的行列。

我想反抗的,是自己,和生成我们的社会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的耳边会出现许多幻听,这可能是把八卦版的讨论串全部读完的后遗症,我会一直告诉自己,写这些没有用的、八卦版友才不会听。然而当我自己静下来冷静地思考,我发现,这篇文章并不是写给母猪教徒或八卦版友看的。

我想对话的,其实是自己、以及很多人,他们觉得自己中立、甚至是女性主义者的盟友,却在这波论战中无可避免地自我质疑“公主病还不能骂母猪吗”、“欺负工具人还不应该被批判吗?”

其实,我们都一直不停在对抗着,对抗着自己、对抗着生成我们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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