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题要

 

“嘿,你会很想去看吗?”我可以想像她一边把玩着黄金鼠一边讲电话的样子。

 

“也没有非常想啦。只是觉得,当大家都在聊这个话题自己却插不上嘴,有点寂寞罢了。如果不去的话,我之后也可以自己买小说来看…”我说了谎。

 

其实我是很想看的,这样说一方面是欺骗她,另一方面也是在欺骗自己。我们常以为说服自己一件事情不再如此重要,被拒绝的伤害也会变小--虽然事实上我们很少骗得了自己,而且这样的防卫方式也常常只会让自己更痛苦(Murray, Rose, Bellavia, Holmes, & Kusche, 2002)。

 

“那么,我考虑一下吧。晚一点再跟你说。”我和柯景腾一样是很怕被拒绝的人(High rejection sensitivity),听到这句话就大概知道,结果可能不太妙。但我还是抱持着一丝丝希望,等待他的考虑…。几分钟之后,我从电话的另一端得到了预料中的答案--

 

“我想了一想,还是把钱存起来...”像是从脑勺后面被敲了一记闷棍一样,她说的话不知道什么变得好模糊。

 

 

Downey, Freitas, Michaelis, & Khouri (1998)早就告诉过我们,怕被拒绝的人,最终总会实现自己的预言:越怕约不到人,聚会越可能流标;越担心被排挤,就越可能被讨厌;越在意自己的一些缺点被对方发现,这些缺点就越有可能曝露出来…而我在13年后的今天,切身验证了这个理论。

 

挂了电话之后,我决定一个人去看电影。

 

电影院好像本来就是为情侣或一大群朋友设计的样子,当我跟长得像铜锣烧的可爱售票员脱口说出“那些年,一张”的时候,后面排队等者买票的人好像都以一种鄙夷的眼神看我。当然也可能他们的眼神并没有这样的意涵,是我多多虑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就是铜锣烧售票员听到我的回答之后,略皱了一下眉,褐色的长发大约在胸前停顿了有0.7秒左右,侧了头重新又问了一次:

 

“请问是一位吗?”。

 

如果说世界上最糟糕的感觉是拿薪水的时,还要陪老板在提款机前排队领钱(傅天余, 2006),那么一个人去看爱情片,或许能以第二名的姿态紧追在后。

 

虽然这篇文章不是影评,也不在抒发观后感,但是在开始这篇文章之前我想先某种程度上化解大家对雷爆文章的担忧。很多还没看电影的人,都担心在看了相关的文章后会不小心踩到雷,以致自己真正去看电影的时候,因为已经知道剧情,而失去新鲜感,所以都眯着眼睛,或捂者耳朵看影评。然而最新一期的《Psychological Science》的研究却指出,事前先透露剧情反而会让你更喜欢那部电影(Leavitt & Christenfeld, 2011)。

 

尽管如此,下面的几个假设中还是不免涉及到一些剧情,如果你还没有看电影,上面的文字又说服不了你的话,可以先按左离开。

 

 

 

正片开始

 

一部卖座的电影,或多或少都打中或填补了观众心里的一些什么东西。可能是一种期待的满足,幻想的完整,或是真实生活的写照。

 

一边看的时候,一边思索着这些经典的句子所描述的现象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一种主观的一般论呢?虽然我们都知道,十年后连log都不知道是什么 ,的确也可以活的好好的。但是,女孩子永远比同年龄的男孩子成熟吗?人生本来就很多事是徒劳无功的吗?幼稚,才有辨法追一个女孩很久吗?恋爱最美的部分就是暧昧的时候?为了深爱的人努力读书甘真正好?绑马尾的女孩真得比较正吗?

 

本文试图援引一些相关的心理学研究,检验有关那些年似是而非的假设[1]。

 

 

【假设一】恋爱最美的部分就是暧昧的时候?

 

佳宜:“常常听到别人说,恋爱最美的部分就是暧昧的时候,等到真正在一起,很多感觉就会消失不见了。当时我想,你不想听到答案,干脆就让你再追我久一点。不然你一旦追到我之后就变懒了,那我不是很亏吗?所以就忍住,不告诉你答案了。”

 

按照心理学的习惯,在讨论这样的问题之前总是要先做操作行定义,西方并没有明确的字表达我们文化中“暧昧”的概念,但若从恋爱发展的历程来看,其实就是“尚未承诺的关系”(Relationship without commitment)。

 

在这个阶段,最重要的几个特征是相识(awareness)吸引(attracted)依附(attachment)自我揭露(self disclosure)(卓纹君, 2000)。人的心是很柔软的,在暧昧加温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会让对方占具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但又因为有所顾忌(可能是对自己,关系,甚至恋爱没有信心,或是怕又像以前一样被抛弃),而还不敢跨出一步和对方在一起。

 

那么,沈佳宜说得是真的吗?

 

现于各大谈话性节目上走跳的吴淡如早在(1998)就出版了一本小品故事集,叫做爱在暧昧不明时最美丽,遗憾的是这本书的标题可能跟内容有一些差距:事实上,暧昧并不好受,至少,并不像我们想像中那么美。

 

 首先,当两人的关系充满不确定性时,我们心里会感到很不踏实,焦虑,比较不满意这段关系,尤其在无法与对方好好沟通,或是仅有肉体上的关系,却没有名份的时候 (L. K. Knobloch, 2005; Leanne K. Knobloch, 2008)。

 

在两人关系刚开始的时候,如果我们很在乎对方,就会特别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Murstein, 1970),也因为这样,有些人开始像吴宗宪一样,为爱变得患得患失(Knee, Bush, & Cook, 2008; Sanchez, Moss-Racusin, Phelan, & Crocker, 2011)。

 

只要他今天没有打来或没有送你走到巷口,就可以让你苦恼一整夜;他不经意地触碰你的肩膀或跟你共称一把伞,也足够让妳胡思乱想一整天。在这样的暧昧攻防战中,我们时时在猜,又老是猜不透;希望被对方接受,又担心被拒绝,想靠近一点点,又没有勇气接近,而越是花时间去想去猜去琢磨,心情的起伏也越大。

 

“谈一场恋爱是很复杂的...有时候想留住对方,往前一步就要粉身碎骨,后退一步却又委屈痛苦...或许在这进退维谷的过程中,我们都在找寻能够好好安顿自己的心的人,以及一种平衡的可能...”

 

在这次的华人心理学家研讨会中,主持人如是说,某种程度上反映了这些暧昧者驿动的心。

 

现在回头看看那些年少时青涩的打情骂俏很美,是因为我们总是选择性记得一些阳光下灿烂的汗水,夏风中徐徐的海边,以及一起对星空许下的心愿,而忘记了那时是如何焦虑地等待对方的邀约,望着手机深怕错过任何简讯,或是那些为对方的喜悲辗转难眠的几个深夜。毕竟大量的知觉研究发现,记忆总是不如我们想像般可靠(Dalgleish, Yiend, Schweizer, & Dunn, 2009; F. Davis et al., 2011; Rimmele, Davachi, Petrov, Dougal, & Phelps, 2011)。

 

 

 再来,真得追到手之后会变懒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看你对“懒”的定义。

 

实验室的几笔资料显示,交往时间与约会频率没有关系,也就是说,你们并不会因为认识久了,他就懒得跟你见面了(程威铨, 黄金兰, 林以正, 王雅铃, & 钟函君, 2011)。

 

如果你担心的是物质层面,比方说他会不会因为追到我,情人节就不送我东西了?或不用心准备了?目前并没有确切的研究指出这项差异。不过,收到礼物之后的开心程度,或是对于礼物的价值评估,可能“你”的影响力还比交往时间更重要一些(Nguyen & Munch, 2011)。

 

唯一的例外可能是远距离恋爱。Lydon, Pierce, & Oregan (1997)悲哀地发现,随着交往时间与的拉长与距离的隔阂,当初的山盟海誓如今可能都变成道德上的负担(Moral burden)。这样看来,佳宜的担忧可能有些道理,好歹他们也是台北-新竹的远距离。不过,若以关系的结束(Relationship dissolution)来看,这样的担忧或许是多余的。我们先前收集的台湾资料显示,距离很远(>300 km,如台北-高雄)的伴侣只“稍微”比近距离的伴侣容易分手(<30 km,如台北县市);除了距离之外,还有其他更多重要且影响两人关系的因子,例如柯腾的依赖、投入程度甚至是情绪管理(Le, Dove, Agnew, Korn, & Mutso, 2010)。

 

佳宜真正比较需要担心的,可能是柯腾的身材与美尻。根据Hellenic Medical Association for Obesity的调查显示,拥有一段稳定关系之后,这些幸福男人过胖的比例,是单身者的两倍(MAIL-FOREIGN-SERVICE, 2010)。

 

 最后,在众多的理论中,我觉得最适合用来解释柯沈暧昧关系的就是“追不到效应”(Hard to get effect,Walster, Walster, Piliavin, & Schmidt, 1973)

 

人家说越难追到手的女孩,越具吸引力,是真的吗?Walster早在1973进行了六个实验,failed to support this hypothesis为什么呢?因为无法到手的女孩,是不会引起男孩兴趣的。

 

吸引力=女孩个人魅力 X 男孩知觉自己是否有可能追到

 

 

后续实验的发现是:唯有在〝这个女孩对其他人来说是难以到手的,但对你来说是相对简单可以到手的〞时候,才有最大的吸引力!

 

总之,单恋和单练一样,是很辛苦的(卓纹君、林芸欣, 2003),而暧昧,也常常像杨丞琳说的一样让人受尽委屈。

 

 

【假设二】阿和比较嫉妒柯腾,还是柯腾比较嫉妒阿和?

 

剧情的铺陈上,柯腾较属于有实无名,阿和比较像有名无实。在名与实之间,在牵手散步与电话缱绻之间,究竟是哪一个比较重要?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可以从前几天的两岸三地华人心理学家研讨会谈起。

是的,“那些年”红的程度蔓延到研讨会里。

 

那场会议我们讨论的议题是有关嫉妒与劈腿因应(张荣富, 陈怡秀, & 吴杭弥, 2011; 张荣富, 严莉雯, & 曾艳婷, 2011)。

 

会后主持人(也就是我老板)问了与沈佳宜同样来自北教大的报告者一个问题:

“虽然根据演化论,男生会因为竞争者比自己有钱而嫉妒,女生则会因为竞争者长得比自己漂亮而嫉妒。但是,有时候我们会发现对方长得并不怎样,条件也不太好,却抱得美人或金龟婿,不是会更恨得牙痒痒的?”

 

其实,以嫉妒而言,阿和可能更嫉妒柯腾一些,尽管他曾经跟佳宜在一起五个月。研究显示外貌比较不吸引人,或是权力、支配性较低(你可以回忆片首热狗那段)的人,在择偶关系中总是比较弱势的(B. P. Buunk & Dijkstra, 2001; Rydell, McConnell, & Bringle, 2004)。

 

“可是,我想嫉妒与否也要看被追求者的心在谁身上吧?如果她对你死心塌地,不管其他人(alternative)的条件如何,你还是很放心的吧?!”(Rydell, et al., 2004)同样进行多年亲密关系研究的陈富美老师举手说。

 

的确,我想天灯后面四个字的意义,可能远远超过佳宜与阿和牵手的那五个月。

 

毕竟,在一起的原因百百款,点头答应的真心却只有一颗。

而且,在一起不一定保证幸福,但真心接纳彼此却可以(Brunell et al., 2010)。

 

也唯有在我们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愿意牺牲时间替他出考卷(Kogan et al., 2010)、才会由衷希望他考得比自己好(Lockwood, Dolderman, Sadler, & Gerchak, 2004)。人生最满足的事情,并不是对自己好,而是对自己爱的人好。

 

 

【假设三】是不是命中注定相爱的人总是无法厮守终生?

 

剧中并没有具体的提到这个假设,但是让我感到好奇的是,阿和又胖又无聊,柯腾又帅又高,而且当年沈佳宜也喜欢他,那为什么佳宜还要与阿和在一起五个月,最后又天杀地跟全联先生结婚?是不是真爱都要以凄美做为结局,就像仙剑奇侠传里的赵灵儿,第一次亲密接触的轻舞飞扬一样,终将死去分离?

 

在爱情里,自己真正能做决定的成份到底又有多少?

 

研究显示,我们的感情起伏与抉择大大地受到朋友是否赞同(Etcheverry, Le, & Charania, 2008)、情境效果(Klein & Milardo, 2000)、身边的人是否幸福快乐(A. P. Buunk, 2006)、家人的干预(很遗憾的是华人独有的现象)(Zhang & Kline, 2009)。有时候,甚至只是因为自己一时的意志不坚,就懵懂地接受阿和趁人之危式的“补偿性关系”(Rebound relationship)。

 

当一个人失去了心里重要的依恋对象,或是知觉到自己即将失去对方的关心(例如争吵,被拒绝或分手),可会试图寻求其他依恋对象,来疗愈自己受伤的心灵--而且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这种方式可能还满有效的,尤其是对焦虑依恋的人来说(Spielmann, MacDonald, & Wilson, 2009)。

 

不过,这个命题很可能是错的。

也就是说,我们最终并不一定会跟不爱的人在一起。

 

虽然普遍而言结婚之后关系满意度会下降(Lavner & Bradbury, 2010; 张思嘉、李雅雯, 2009; 萧英玲, 2010; 谢雨生与周玉慧, 2010),但这并不是因为你找错了人,而是恋爱激素随时间减少(Hanason, 2011; Kross, Berman, Mischel, Smith, & Wager, 2011)以及两人互动摩擦的结果。

 

“其实阿,对于结婚这档事,等到年纪大一点之后,你会发现跟谁结婚其实都没有很大的差别。我们只是在找寻一个能陪伴自己的人,来抵抗寂寞。”在一次跟实验室助里聊天的时候,她悠悠地说。

 

“我们常常说个性合或不合,其实只是一种幻觉和藉口。”一位来参加会议的大陆学者如是说。事实上,过去研究也发现,人格特质是否契合,与亲密关系满意度几乎没有关联(Morry, Kito, & Ortiz, 2011)。

 

人类是很善变的,包括对“命中注定”的看法。以为彼此一见钟情的人,在分手后可能就觉得对方不再如此适合自己了(Sprecher & Metts, 1999);对于没有得到的东西、没有追到的女孩,我们也总是保有比较多的想像(Avni-Babad, 2003)--不论她是否真的适合你。

 

活着的人是无法和美好的回忆或死去的人竞争的。就像《挪威的森林》里,主角永远无法取Kizuki在直子记忆中的地位一样。

 

所以,或许并不是命中注定相爱的人总是无法厮守终生,相反地,是我们赋予那些无法厮守终生的爱情,一种命中注定的意义--透过这样的方式、透过重新描述那些不堪,让自己走出那段遗憾(Pennebaker, 2011)。

 

 

 

【假设四】人生本来就有很多事是徒劳无功的啊!

 

不幸地是,这句听起来很像很有道理的话很可能是错的。

 

 首先,根据目前西方相当火红的自我决定论(Self determination Theory,SDT),当你由衷地想完成一件事情,而且是出于自愿的,那么我们就会觉得这件事情是有意义的(Ryan & Deci, 2000),许多人也能从职业或学业活动中找到意义感(Lent, Brown, & Hackett, 1994)。

 

你可能会说,可是我们现在的小孩都是为了父母的期待而念书,根本自己想要什么,这样还会感觉到有意义吗?本土的心理学家会告诉你,如果你能打从心里认同与接纳父母的决定,读书对你来说还是重要的(李宜龙, 2008; 叶光辉, 2009)。

 

 此外,虽然在艋舺一片中,廖该边干架时吆喝意义是三小,他还是不能否定人类有一项了不起的技能:再无聊的事情,我们都会赋予它意义,尤其是当我们无法将自己的努力归因到其它因素的时候。有修过普心或社心的朋友都知道Festinger(1962)进行了一项极其无聊的着名实验,他请参与者将一盒螺丝锁到木板上,再把螺丝旋下来,如此重复数次,并在结束后要他们说服参与者这实验是相当有趣的。结果发现得到1美元的人比起得到20美元的人更喜欢这个实验--因为他们找不到藉口说服自己,为什么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情,只好抬高这个实验的科学价值。这就是传说中的认知失调(Cognitive dissonance)。

 

不过也因为认知失调理论我必须承认,当我们浪费许多时间在做没有未来感的事情,又暂时无法找到好的意义赋予上去的时候,九把刀的这句话提供我们一个解释与说服自己的出口。

 

姑且不论我们做的事情是否有意义,也不管我们一辈子做的事情究竟是有意义的多或没有意义的多,至少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快乐的(Diener & Diener, 1996)。

 

人类是聪明而富有弹性的,不论是在地震海啸、台风淹水、车祸断腿、或是被劈腿被甩,在事过境迁之后,我们已一个较广的观点回首,还是能从中找寻到意义感(C. G. Davis, Nolen-Hoeksema, & Larson, 1998; Hicks & King, 2007)。

 

所以,意义不是三小,相反地,不论是三小或小三,噩梦春梦或情人节礼物,我们都会给她安上一顶意义的帽子,透过这样的方式,我们才能走出伤痛与分手,让自己好过一些,并找到继续前进的动力(Morewedge & Norton, 2009; 魏郁洁 & 江承晓, 2009; 罗子琦 & 赖念华, 2010)。

 

 

【假设五】绑马尾的女生比较漂亮?

 

在人妻变得犀利之后,人妻们纷纷去剪了小三头;在那些年之后,这些年的女孩们纷纷去留了沈佳宜发型。真的有比较正的发型吗?不要再相信这种没有科学根据的说法了。例如,成功的新娘秘书并不会帮新娘都扎上马尾,而是依照不同的脸型与彩妆应该搭配不同的发型设计(周子平 & 王婉馨, 2010)。

 

所以,陈研希绑起马尾很正,并不是因为马尾本身,而是因为绑的人是陈研希。没有研究显示,在控制脸蛋之后发型对吸引力有任何帮助。不过,普遍而言,男孩还是比较喜欢中、长发的女孩。因为,在演化上长发需要花比较多时间与资源去维持,也象征这个女孩的基因是相对健康的(Mesko & Bereczkei, 2004)。

 

 

【假设六】可能你喜欢的,只是你想像中的我?

 

Yes, But--所有的人都是喜欢“想像中”的另一半,包括幸福的情侣(Murray & Holmes, 1997; Murray, Holmes, & Pinkus, 2010; O'Mara, McNulty, & Karney, 2011)。

 

古时候我在哲学系念到一个有趣的理论--柏拉图的《洞喻》(我第一次听到着名词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色色的事情)。

 

柏拉图《理想国》第七卷曾提到一个故事,我们所认识的世界,就像双手被绑在椅子上,看着洞穴墙上由泥偶映出来的影子。我们的眼睛看不到事物的本体,以至于所有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所爱,都只是建立在我们的知觉当中而已(国立编译馆, 1980)。

 

在恋爱中,这样的错觉可能更为严重。

 

我们眼中的伴侣,可能比他自己或他朋友认为的还要棒(Murray, Holmes, Dolderman, & Griffin, 2000),而当我们“觉得”自己和伴侣很相像、“觉得”伴侣很关心自己的时候,关系也比较幸福美满(Morry, et al., 2011)--尽管事实上你们可能一点都不像,他也不如你想像中那么爱你。

 

不过这些研究都稳定地发现一件事情是:重要的不是他“实际上”的样子,而是“他在你眼中的样子”。只要她是an apple in your eye,你们的关系就会变得幸福又可爱--不论事实上她是香蕉、芭乐、或榴槤。

 

当然,另外一个让彼此快乐的重要条件,是在与这颗苹果相处的过程中,你变得更好、更用功读书、更喜欢你自己。

 

 

佳宜:‘谢谢你喜欢我’。

柯腾:‘我也喜欢当年喜欢着妳的我’。

 

这段拗口的对白,就是着名的米开朗基罗效应[3]。

 

“我没有瞧不起功课不好的人,我是瞧不起那些不认真念书,却又瞧不起认真念书同学的人!”

 

一个好的伴侣就像沈佳宜,能让你充满热血去做一些你原先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她与别人不同的是,当大家都唱衰你、当所有教官和邻居都说你没出息,唯有她能看见妳的潜力,也唯有她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激励你,带你一起前进(Drigotas, 2002; Drigotas, Rusbult, Wieselquist, & Whitton, 1999)。而在这样努力与改变的过程中,我们也变得更快乐,而爱你的她看到你的成长会比你更快乐--影响与改变一个人是很困难的,有时甚至比改变自己还困难。

 

 

【假设七】我就是幼稚才有办法追你那么久

 

有鉴于这题题目的模糊性,以下拆成两个小题来回答:

 

 就是因为柯腾幼稚,他才愿意追沈佳宜这么久

 就是因为柯腾幼稚,沈佳宜“才愿意被”他追这么久。也就是阿和所说的,幼稚的男孩反而受欢迎。

 

第2小题比较好回答,这个假设完全错误。事实上,越成熟、智商越高的男生,越具吸引力(Kanazawa, 2011),一般来说女孩在外表上也比较喜欢粗旷、声音有磁性(Hodges-Simeon, Gaulin, & Puts, 2011)、可依靠的成熟男生,而不是幼稚的娘娘腔(DeBruine, Jones, Smith, & Little, 2010)。

 

此外,大量的吸引力研究显示,又帅身材又好、看起来有社会地位的男孩,比较受女生欢迎(Bryan, Webster, & Mahaffey, 2011; Carmalt, Cawley, Joyner, & Sobal, 2008; Johnston, Hagel, Franklin, Fink, & Grammer, 2001; Law, 2011; Pedersen & Blekesaune, 2003; Udry & Chantala, 2004)。

 

其实我们不难想像,如果今天幼稚的是矮矮胖胖的郝劭文,成熟的是又高又帅的柯震东,沈佳宜才愿意被谁追得更久一些?

 

至于第一小题也不难,幼稚并不是造成一个人单恋的主因,不对等才是。

 

Baumeister与Wotman(1992)分析七十一位大学生单恋别人与被单恋的故事发现:单恋的发生主要有两个原因有二

 

(A) 双方期待的不对等。有一方在异性朋友的关系中对对方产生爱恋及超乎友谊的期待,而对方仍只愿维持单纯的友谊而已

 

(B)双方吸引力的不对等。有一方深受对方所吸引,但对方却不以为然(卓纹君、林芸欣, 2003)。

 

如果是九把刀本人,这两种因素都可能成立;但是…因为演出的是帅气的柯震东,这个问题的答案比较可能是(A)--至少,在放天灯之前是如此。

 

 

【假设八】成长,最残酷的部分就是,女生永远比同年龄的男孩成熟。女孩的成熟,没有一个男孩招架得住。

 

如果从智商的观点,这句话可能是错的。长年研究智商与性别差异的 Kanazawa 等人发现,高中以前的确是男生比较笨,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此性别差异反而变小了(Lynn & Kanazawa, 2011)。

 

可是,成熟似乎不完全等于智商。但即使从脑容量的观点,神经研究者的发现也完全与九把刀相反--整体而言,男孩的脑容量比较大,而且在4岁到18岁的发展过程中持续增加,女性则是持平(Reiss, Abrams, Singer, Ross, & Denckla, 1996)。看到这里,女生可能会准备撩起衣袖大战性别,幸亏科学家们比大家先揭竿起义,后续的研究发现脑容量的差异可能不是那么明显,相对重要的现象是:随着年龄的增加,脑中控管知觉的灰质逐渐减少,主导连结的白质逐渐增加,而男生的改变比女生还大(De Bellis et al., 2001)。也就是说,我们变得不再只仰赖讯息本身,而开始懂得组织与计画--而且这个趋势,男生是可以赶上女生的。

 

没有说服你吗?是的,这些神经心理学家也没有说服我。因为我也觉得,那些年的女孩好像都比较成熟聪明,究竟是为什么?

 

一种可能是,这些女孩在生涯规划与决策上,比男孩更了解自己,虽然她们的头并没有比较大(关永馨 & 齐隆鲲, 2006)。此外,在大脑发展的过程中,女孩的确对于人际关系、语言表达、情绪知觉、表情理解等等都具有优势(Hyde & Linn, 1988; McClure, 2000),脑中的胼胝体也比较厚(Time Magazine, Jan. 20, 1992, pp. 36-42; Newsweek Magazine, March 27, 1995, pp. 51),能快速连结不同的讯息。

 

不幸地是,也有研究者透过FMRI的技术发现,新闻媒体可能夸大了这些差异(Durston et al., 2001; Giedd et al., 1999)。

 

所以,究竟是那些年的女孩比较成熟,还是那些年的男孩比较成熟?

 

至少,“女孩的成熟,没有一个男孩招架得住”这句话是错的,在生理与大脑的发展上,男生是渐渐追上女生的,并且在某些面向上超过;而虽然有研究指出女性有比较成熟的人际关系与情绪复杂度,但美国心理学会(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还是奉劝大家:这些性别差异非常小,甚至比个别差异还小(APA, 2005)[4]。

 

 

“你根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一个朋友听了我的对假设八的看法,完全不苟同。跟我不同的是,她的那些年不是一个人,而是与她暗恋多年的学长一起去看的。

 

“沈佳宜的细腻,沈佳仪的担心,并不是你这个脑袋不清又装满浆糊的憨瓜可以理解地好吗?那个年龄的女孩,有她们的好奇,她们的顾虑,有她们在乎的人,也有她们必须面对的某些社会期待、必须维持的某些人际平衡。她需要时间去确认,去适应,去比较身边的柯景腾,究竟只是一时的爱昏头,还是能给他一段长奇而稳定的承诺。这样的踌躇,这样的疑惑,可能让对方沮丧,生气,甚至放弃了前进的希望,但她就是少了那么一点点,迈出脚步的勇气…”

 

“她好不容易克服了自己的担忧,眼看就要说出口,胆小的柯腾却又拜托她不要说…于是,等到时间冲淡了思念,现实逼迫了生活,她最终还是得选择一个伴她一生的人,尽管这个人是呆呆的全联先生。然后这样的遗憾就变成永恒了。在大雨中奔跑,在拳击中逞勇的柯腾,根本不曾感觉到她的进退维谷的挣扎、争吵冲突后的失落。这就是,他所说的,无法招架而复杂的,女孩的成熟。”

 

她一口气说完这段话时 (我只记得大意,希望没有转述错误),脸颊红得像愤怒鸟一样,让我分不清楚她究竟是太过激动,还是太过入戏了。

 

或许,正如她所说,女孩的心,有时候复杂到连自己也不能了解,不能了解为什么自己会深爱一个人爱到失去自我,不能了解为什么在关键的时候没有勇气说,更不能了解为什么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最后还是选择了了别人。

 

但也因为这些复杂,遗憾,和成熟,让男还能渐渐长大,渐渐认识自己,也认识自己所爱的、所要的、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谢幕以后

 

“对不起,没有去看那些年,你一定很失望。”隔天我还没醒,就收到她的简讯。

 

“你醒拉?”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我故作轻松,就像前一天的拒绝未曾发生过一样。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也笑了。

 

“是阿,谁像你,大懒猪。”

 

“嗯…那个…那些年阿,我已经自己去看了。”本来想瞎掰一下说哪个正妹陪我一起去看的以维系我一点点男人的尊严,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没办法对她说谎。

 

“喔,抱歉阿…”她的语气里充满这亏欠与疲惫,让我一下子就心软了。

 

“没、没关系啦,呵呵。”我心想,或许,她只是不想跟我见面吧?

 

“我跟你说喔…”她突然细声地说,虽然是透过电话,却像是要凑在耳边说国家宝藏的秘密一样。

 

“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在躲你,可是与其说是不敢面对你,让我更害怕的是,面对我自己…我不知道,隔了这么长时间,我们是不是还能像以前一样…”

 

我听着她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睛闪烁了泫然的光。原来,我们一直都在害怕面对同样的事情,都害怕彼此不如往昔,害怕见了面以后就像是碎了的玻璃在也拚凑不回那些美好的记忆。

 

可是我们都错了。

 

就像没有一滴酒酿需要回到最初的葡萄,没有人真正需要回到年少,更没有人需要回到从前(改写自简媜, 2003)。

 

大步勇敢向前或许不一定能得到幸福,但原地怯弱驻足势必等不到。

如果双方都在回首,又怎么不能转过头来,看看新的可能?

 

“没关系啦,知道你这样想,还愿意将你的想法跟我说,不知道为什么心理就宽慰了许多…毕竟,我也不太敢面对自己…”我鼻子塞住,只能用蔡秋凤的声音说。

 

“或许我们都是缺乏原谅的勇气吧?”她说。

 

“原谅谁?”

 

“原谅过去的彼此啊!”

 

“那么我们从今天起要开始努力的样子。”说完我几乎也被自己的坚定给吓到。

 

“嗯,一起努力吧!”然后她又呵呵地笑了。

 

尽管我很悲惨地一个人去看那些年,但也因为这样,我才发现,原来“一起”与“都是”,是多么温暖的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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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

[1]也因为是援引过去研究,所以可能并不完全贴近假设。另外由于社会心理学的研究通常只描述平均值,在解释柯腾或其他剧中主角的心里历程时,可能还需考虑到个别差异。

[2] 柯腾说,他们只在一起“短短的”五个月。五个月真的算短吗?我们不是说现在都是速食爱情吗?基于研究上的需求,我们收实验的时候都会希望他们交往一个月以上才来参加。以近三年实验室收的资料来看,几百对台湾情侣的平均交往时间大约在20个月左右(标准差约15.89个月)。也就是说,至少在这几笔资料的基础下,“五个月”的确可能算短的。

[3]以前提到过很多次这个名词,有兴趣的可以自己估狗一下

[4] 更重要的是,所有性别差异的研究,都应该要考虑到研究者本身的性别(Eagly & Carli, 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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