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这个聚着人来人往、串起相遇和分离的大城市,最让人体验的原来不是那些喧哗热闹的快乐新鲜,而是日常的平凡片刻。

这个夏末我在纽约的生活有了巨大的改变:从每日外食到餐餐自理,酒钱换来市集新鲜的好肉品,几乎不再上咖啡店了,每天早晨准时六点半醒来煮一壶手冲、有机豆奶。因为和女友同居,两人的生活开始有了平衡的节奏,彷佛是从很年轻的时候就一直期望能够拥有的状态,感觉相当奢侈。

纽约这个城市对我而言是没有喘息空间的,在工作和 happy hours 间赶场,周末不同区域的聚会中奔驰,街坊中哪间阿拉伯裔杂货店被拆掉改为时髦的腌肉店,才正要回家好好休息,手机又收到西村 pop-up 展览的讯息——这个城市从来不曾停止给人们惊喜,但也因此我一直活在资讯过度紧绷的状态中,没有人希望自己会错过任何最新的消息,毕竟,这个城市要淘汰一个人是绝对不留情的。

城市的步骤容易让人忘记审视生活。就连要空下来完整的五个小时写作可能都是极度困难的事情。以前在西雅图求学的日子,很多时候我都在咖啡厅里头发呆、看书、抽烟,偶尔遇到朋友聊聊天,对于生活的感受是缓慢却踏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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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在纽约的日子,一方面可能为了要远离孤独的感受,尽量让自己的行程饱满至不可能达成,这种看似绚丽的日子,其实充满着不安全感,偶尔回过神才会想起,我们自己在追求的以为极度特别的事情,和大多数的人渴求的其实一模一样,我们希望能被看见、被重视,在这压缩机中生存下去,否则要放弃是很简单的,只要一松手,离开习以为常的紧绷节奏,你就真的永远离开了。因为这个城市的入门太难,于是创造了让人不愿离开的恐惧。

但是一直跟随最新的事物很容易让人感到疲乏。到最后你发现那些咖啡厅的装潢如出一辙,早午餐的菜色了无新意,与任何最新的装置艺术产生不了真正的连结。那些打卡后留下的记忆都是空洞的。我们对于城市变得太过予取予求。

同居的生活某种程度上让我开始重新认识纽约,调整自己长久以来的不安。日子中有很多必须要慢下来的事,那些以前的我可能不愿空出时间细想的——在日韩超市间比对菜色,和结帐的中国城阿姨聊天,或者花上一整个下午在二手书店选书,即使最后什么都没有带走。保留缓冲的空间给自己,早晨用心冲好一壶咖啡,你发现其实自己一直都在城市的节奏之中,随着街上声音和温度的改变生活着。

若是有一天终得离开这里,这个城市在消费外无所不在的人性,那些熟知单向道规则而闯红灯的行人、东村咖啡厅中部落客抱怨厂商的黑色幽默、地下铁里不避嫌抢着指引游客路线的人们、突然和你聊起六零年代反战运动的老纽约计程车司机,是我真正会记得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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