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的过程却是经常的不愉快。我们感到疼痛、自我排斥,但最后还能又哭又笑,用身体去沟通,成为最美丽的语言。

当你凝视她的身体,她从此具有多重意涵。被烙上美丑判断、族裔原罪、逾越或顺服、政治的、阶级的、宗教的、放荡的、圣洁的……你试图为她安排一个位置,如此才能安心地将她收拢于掌中。 “不,不要给我任何标签!”她挥开所有衣物,踏出你的视线¬──女性的身体上,满是蚤子咬痕,那是真实生活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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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联合文学推荐的五本关于“身体”的书单,包括章缘《不伦》、李昂《看得见的鬼》、伊斯兰女作家娜吉玛的《激情的沙漠》、法国作家艾杜瓦·路易的自传小说《跟艾迪了结》,以及日本唯美派情欲大师谷崎润一郎最后一本小说《疯癫老人日记》。

章缘《不伦》

高中少女写给外遇的父亲九十九封没有得到回应的信,此后花上一生去瞭解,自己始终追寻如父亲一般炽烈无悔、足以摧毁婚姻和亲情的爱恋,可惜那些爱情徒具肉体的形式。直至父亲临终前,母亲才对女儿坦白,自己一点也不需要谁来守护家庭。名存实亡的婚姻,竟是靠一场外遇来解脱。

《不伦》描写八段不平凡的情欲经历,谈越界的情欲,也谈被限制的情欲──悄悄爱上闺蜜冰凉双手的女子、以饲养宠物满足“成为母亲”渴望的妇人、撞见舞蹈老师身体难以自拔的中年女学员、青春全用来读书,和异性出游时才恨不得自己没多看几本言情小说的优等生……道德框架施加于女体的价值判断,束缚了情欲。若能挣脱,是放荡不伦;倘若不敢挣脱、无从逃离,失去的都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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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看得见的鬼》

日本女性主义学者上野千鹤子说:“女人一‘逾越’,也会被当作鬼。”在李昂于二〇〇四年的小说《看得见的鬼》中却恰恰相反。在三百年前的鹿港,弥漫着乡野传说与民俗信仰的历史中,女人只有成为鬼,才有“逾越”的可能。

女人的身体不为她所有。《看得见的鬼》中,女鬼们活着的时候被父权剥削,沦为娼妓,在族群间的强取豪夺中率先牺牲、或被丈夫随意杀害、或为守节而死,在男性的史书里默默无闻、血流成河。只有生命消亡后,女人才得以逾越,能接触知识、见证并书写女性观点的历史、并检视、探索自己的身体、不用倚靠男人/阳具也能达到高潮。

娜吉玛《激情的沙漠》

“难怪你会是阿拉伯人的后代。你知道操白种女人,是某种报复的方式吗?”

“报复什么?向谁报复?”

“报复法国人,报复殖民,报复以色列的占领。”

“你忘了还有十字军东征。”

被称为“第一个冒死坦露真实情欲经历的伊斯兰女作家”,以化名写作的娜吉玛访谈中表示:“在伊斯兰世界,写这样的一本书,尤其是由女人来写,是相当危险的,简直是一种自杀行为。”然而在九一一恐怖攻击之后,恐怖份子与美国政府的眼中只有杀戮与血腥报复,这让她决定写下自己的故事,谈论身体!这是最后的禁忌,是政治与宗教清规的焦点,也是她对于这一切的抗议与呐喊。

女人的身体在文学作品中,有时候是花园、有时候是果实;有时候是国族主义的战场、有时候是抒解认同焦虑的安慰剂;有时候是性别规训的礼物、有时候是家父长制的奖品。男主角在无数女体间,苦苦追寻能和他进入婚姻的理想女人,却总被这些女人吓呆,茫然受挫:她们太过独立、太过聪明、太过……享受性爱。

当她引领着他的眼与手,导览女性阴部的每个细节,昔日阅女无数的情场高手竟失去自信,不敢再看。或许,只有女人正视、享受自己的身体仍然不够,正如娜吉玛所说:“只有在女性明白自己不必忍受合法的强暴,男性也不再将女性视为奴隶或次等人类,爱情才有可能发生。”

艾杜瓦·路易《跟艾迪了结》

从小,艾迪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像爸爸和哥哥一样,成为一个硬汉。

他偷穿姐姐的衣服、爱玩洋娃娃、声调举止都像个女孩,他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让他成为自己身体的囚徒。艾迪为了变成完全的男人或女人做过无数尝试,受尽折磨、头破血流。直到离开乡村,逃往城里的高中,他发现,有钱人对待身体的方式,并没有那么粗暴简单──

谷崎润一郎《疯癫老人日记》

一个迟暮多病的老人,竟对媳妇有了非分之想?即使在擅写唯美畸恋的文学大师谷崎润一郎笔下,依然惊世骇俗。

喜欢坏女人的谷崎润一郎,在《春琴抄》、〈刺青〉等着作中,几乎穷尽一生描写施虐与受虐、恋物与恶女崇拜中产生的愉悦与美。在最后这本小说中,老人督助对媳妇飒子双脚的迷恋更是到达巅峰──督助失去了性能力,只能从偷窥飒子洗澡、亲吻她的脖子与腿等行为中获得快感。这份扭曲的欲望更让他决心打造仿飒子双脚的墓碑,让自己死后还能永远受她践踏。

《疯癫老人日记》的女主角飒子就是典型的“坏”女人──舞女出身、风骚性感,外遇频频,很瞭解自己对老人的吸引力,甚至主导两人之间的游戏规则,从公公身上换取好处。

然而,在我们将飒子当成女性情欲自主的典型之前,若是回顾谷崎润一郎的一生,他归结几次婚姻失败的原因:“艺术家是不断梦见自己憧憬的、比自己高高在上的女性的,可是大多女性一当上妻子,就剥下金箔,变成比丈夫差的凡庸女人,所以便会不知不觉又另外追求起新的女性。”

男人笔下的情欲作品,究竟是在写女性,还是在写自己的性幻想?当飒子大方敞开浴室的门,打着坏主意,让老人凝视她败德的裸体时,我们可以与老人的情欲同步,也可以试着思索,这个美丽坏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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