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观台湾政坛,现今政治人物常将性别歧视语言,视为用幽默打击政敌对手的主要工具;然而,在性别议题上不断失言,并合理化性别歧视的话语,真的值得选民一再容忍吗?

 文|张天泰

近期,柯文哲市长再次因为“恶霸强奸说”,引发性别歧视风波。

根据台湾行政院性别平等处在 2021 年 1 月 5 日发布“ 2021 年性别图像”,依据联合国开发计画署的 2019 年性别不平等指数,台湾资料代入计算后,性别平等表现为全球第 6 名,居亚洲之冠。

台湾是亚洲第一个同婚合法化国家、台湾国会女性立委比例为亚洲第一,照理而言,台湾性别平等排名世界第六,对于政治人物的性别歧视言论应是零容忍。

然而,当我们爬梳台湾政治人物“歧视女性言论”的历史,却是不分政党持续发生。

包含国民党前主席吴敦义,影射陈菊为“母猪”;

前健保署长杨志良曾提及:“总统蔡英文、总统秘书长陈菊、北农总经理吴音宁从未照顾过小孩,不知道有多辛苦。”

前总统府资政辜宽敏曾评论:“穿裙子的,不适合当三军统帅。”


图片|Photo by Almada Studio on Pexels

前立委林重谟曾批评陈文茜,身为立委却在媒体上批评时政,就像“菜店查某”在批评情色业;

前立委蔡启芳甚至发出性骚扰言论:“陈文茜说她的乳房是社交工具,我可不可以社交一下?”

以及时代力量议员参选人吴佩芸,曾被民进党籍议员何文海当面评论:“既然都拍泳装照了,身材很好,就把上半身露出来,把胸部露出来。” 

台湾政治人物每当出现歧视女性言论,虽有舆论抨击,但多以政治口水带过,或口头道歉,停留在不断犯错、不断道歉和永不改过的模式,但却很少台湾政治人物因发出性别歧视语言,就此下台辞职负责。

深感不安,台湾这样合理化性别歧视言论的乱象,笔者认为此风不可长,故为想先介绍日本政治人物,因发表性别歧视言论而下台的案例,再来探究性别歧视语言,背后所隐藏的厌女症。

最后,再提出促进性别平等行动的理论基础:女性主义教育学和女性主义,透过为女性增权赋能,用行动关注上述性别平等和正义议题。

延伸阅读:为你挑剧|日剧《民众之敌》为何看到泪流?欧巴桑参政,追求的是性别政治?还是政治的性别?


图片|Photo by Mikhail Nilov on Pexels

一、前车之鉴:日本政治人物因性别歧视言论下台 

学者 Fairclough 在 1993 年曾提示:“语言是一种表达的载体工具,不同的意识形态群体,行使权力关系会透过语言展示,经由语言的形式去呈现支配地位的不透明,和透明的结构关系,包括语言中表现出的歧视、权力和控制,且过程是被隐藏的、有偏见地利用。”

日本同在亚洲文化脉络下,但其政治人物发出性别歧视言论,所付出的代价是辞职下台负责,而非用政治口水带过,或口头道歉就可敷衍了事。

在 2021 年担任东奥组委会会长的日本前首相森喜朗,因为一连串的歧视争议发言,也掀起了当地舆论愤怒指责的风波。

森喜朗在的奥运筹办会议上,针对组织性别比例的规定表示:“女性理事变多的话,开会很浪费时间。女人跟女人竞争意识很强啦,一个人要是举手发言,另一个马上也要讲话。这样大家就一直要说话没完没了⋯⋯。”

森喜朗歧视女性的语言连发,随即因为线上会议的公开而引起风暴,虽然森喜朗立即召开记者会道歉。强调自己没有歧视女性的本意,失当的发言为不经意发出,因此决心认错并撤回发言。

然而,舆论并不因此云淡风轻,森喜朗仍遭到民众猛烈抨击,甚至被迫辞去主席职务,森喜朗因性别歧视言论下台负责。

二、性别歧视语言背后隐藏的厌女症

性别歧视语言透漏出对女性不当的权力和控制,而笔者探究隐藏在性别歧视语言,其背后意识形态根源为厌女症(Misogyny)。

在厌女症定义,David D. Gilmore 用人类学家来诠释,厌女症植根于男性相互矛盾的感受:男性在生育方面依赖女性的存在,以及男性在男性软弱时期对女性权力的恐惧,这与男性对爱的根深蒂固的需求形成鲜明对比。 

而社会学家 Michael Flood 也曾对厌女症定义,他提及虽在男性中最常见,但厌女症也存在于女性身上,并且由女性对其他女性甚至她们自己进行。

厌女症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或信仰体系,几千年来一直伴随着父权制或男性主导的社会,并继续将女性置于权力和决策有限的从属地位。

而社会心理学研究也对厌女症做描述性定义,其定义为对女性的公然敌对性别歧视,这性别歧视势必引起女性的群起抵抗。

在政治领域,往往参政男性人数高于女性。


图片|维基百科;图为澳洲前总理 Julia Gillard。

2012 年澳洲女性总理 Julia Gillard,便在议会演讲强烈批判,政敌对她倡议政策的评量标准和其他参政男性不同,此为厌女症下的双重标准,并用粗鄙的性术语谈论她;

再加上当天工党通过立法,削减了向单身母亲提供的 7.28 亿美元福利,Julia Gillard 批判此为系统性厌女症,言论也受到全球广泛的回响。

然而,厌女症同时会发生在男女身上,有厌女症的人通常不会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心态,因厌女症属于无意识的仇女,所以常常都说出性别歧视的话语,却不断声称自己是无意。

根据科学研究,厌女症可能是在人类早期发展时,特定角色的女性造成了某些心理创伤,例如:母亲家暴、母亲对孩子的情感发展刻意忽视,或是被姐妹、女老师,女朋友用错误的对待方式,导致在大脑的皮质下区域(Subcortical matter)种下仇女的意识种子。

而这样的意识种子持续在脑中成长,经过大脑中的恐惧处理(Fear processing)和记忆区域(Memory areas),最后影响人类感性及理性的决策,便形成厌女症,出现不信任女性、相信性别偏见、甚至是对身体、性和情感虐待的现象。

猜你想看:笑别人厌女,但看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也是

三、促进性别平等行动的理论基础:女性主义教育学和女性主义

再追溯厌女症的因果连结根源,是来自于大男人主义把女性物化工具化当成物品,而不尊重女性的主体性,最常听见的便是“女人如衣服,男人如手足”的大男人主义式言论;

看似要吹捧大男人主义虚伪膨胀的自豪感,但实质却留下男性把女性物化工具化的性别歧视的语言证据。

笔者认为女性主义、女性主义教育学,可破解大男人主义把女性物化工具化的厌女症状遗毒;

因仔细分析大男人主义的意识形态,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男尊女卑”的封建落伍思想,关键在思想教育出现偏差,必须以正确思想导正错误思想才能治本。

故笔者认为女性主义和女性主义教育学,可做为性别平等教育行动,和实践性别正义的思想基础,且可为女性赋能的教育,并产生阻止性别歧视和性别不正义的效果。


图片|Photo by Pixabay on Pexels

承上,女性主义教育学(feminist pedagogy)和女性主义(feminism)的关系密不可分,因女性主义把教育看成是一种启蒙的过程,以开启女性批判的智慧,挣脱宿命论的束缚为目的;

教育也被女性主义视为结束女性附属地位的整合要素,且女性主义教育者也认为教育并非最终目的,则是达成个人发展与社会变迁的工具。

同时,女性主义者希望把理念落实在“教育”中,而不仅仅是以“性别平等”为满足,更希望透过教育来提升女性意识,勇于采取行动来对抗父权制度(patriarchalism)的不平等结构,进而促进社会的改革。

其中,赋能(empowerment)是妇女社会运动的主轴,而女性主义教育学最大的核心观念,正是为女性增权赋能。

在女性主义教育学的部分,学人 Shrewsbury 在 1987 年曾为女性主义教育学定义为:“使学习者增权赋能,对同侪及学习内容负责,并将所学付诸社会行动。”

其最后的理念目标是达成社会正义,并在教育的过程中重新重视女性被压迫的经验,重新去认知妇女的学习方式,并使妇女在环境脉络中建立其主体性。

而女性主义教育学是女性主义的衍生,代表一种解放教育的出现,从解构权力、争取平权、强调差异来着手,在关怀女性的教与学的转化行动中,去终止女性被归类为男性附属地位。

同场加映:杨翠专文|“妳看起来不像女性主义者啊?”公开说自己是女性主义者,为何总被当平衡破坏者


图片|Photo by August de Richelieu on Pexels

故除了进行解构的工作——全面检视现存的性别不平等和背后潜藏的结构因素外,女性主义的观点更溢入教育学的土壤,丰硕了教育学的内涵,开启了女性主义教育学。

要防治性别歧视和性别语言暴力的发生,男性也要正视自己的责任,学人 Jackson Katz 在 2013 年 TED 论坛,便认为男性在性别平权过程中的位置非常重要——

如何在性别歧视暴力事件发生时,绝不保持沉默并以行动制止,如何有男性在场的场合去主动自发地制止性别暴力,这是最大的关键,当男性也加入不接受性别暴力的队伍中,将会出现一种更积极的反歧视暴力行为的社会文化。

这样的社会文化,将会让性别歧视暴力事件有效的降低。

而女性主义论述、女性主义教育学,不只能为女孩、女性赋能,有效阻止性别歧视暴力事件的发生,让女性不被男尊女卑的意识形态、父权制度所捆绑而得到自由,也能使男性得到真正的自由,合理化压迫控制或者虚假的优越感,从来不是获得自由的正确方法。


图片|Photo by Zen Chung on Pexels

曾有家长选民和笔者提过,因为媒体大量曝光政治人物,导致政治人物的一言一行,往往是学生模仿的对象。

现今政治人物常将性别歧视语言,视为他们用幽默打击政敌对手的主要工具,而在性别议题上不断失言,并合理化性别歧视的话语为幽默开玩笑。

事实上,这些性别歧视的话语不好笑,带动性别歧视坏风气,且会教坏台湾囝仔大小。

台湾政治人物必须彻底检视自己言行,意识到性别歧视语言背后的厌女症,并学习女性主义和女性主义教育学,使其在男尊女卑、父权结构的捆绑下脱困。

如果好发性别歧视言论的行为模式不改,难保台湾选民会用选票拒绝其上台,并团结使其落选,走上和日本前首相森喜朗一样的道路,因性别歧视言论而终结政治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