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一旦不能好聚好散,甚至走上了冗长昂贵的官司之战,伤害的是荷包与孩子,折磨的是善良的自己。

文|唐橖

我与前夫相识二十年,交往时即有遭受肢体暴力相待的经验,只是当时“恐怖情人”的集体意识未起,我忽略了那些蛛丝马迹。

身体的痛与心灵的伤,在婚后急速放大,我于是寻求专业的协助,包含各科医疗、心理谘商、律师、警察单位、书籍等。一连串“诊”救自己的行动,炸开了潘朵拉的盒子,也让离婚这场猛烈风暴,伤得过去身为家庭主妇的自己,遍体鳞伤。

人人都说婚姻之路难走,事实上,夫妻更像是百年修得同船渡,要能同舟共济。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常小隙,是酿不成沉舟的大海。

让曾经抛下台湾一切、远嫁异地的我,自我了断、破釜沉舟的,是前夫重述了他母亲为他的动手致歉后,离开我父母家时,转身就对他说的那句话:“会被打的女人是自己活该”。

这次,我选择走进警局,提出刑事伤害罪告诉,在六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而我以为,十年来所有的不堪与苦痛,将就此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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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上的婚姻,两方各自表述

“这女人根本是预谋离婚!回台湾、买房子、找工作、报案⋯⋯不知道她早就从你这里挖了多少钱走!”当一个动了离婚念头的女人总算理解:“婚姻真的是两家人的事”时,男方亲人的“合理推断”,不见得会成为她踏上革命旅途的推力。

她的脚和她的心,随时都踩在刹车上,端看下一步你怎么反应、怎么在惊涛骇浪中掌舵。她真切地在思考与感受,这是“我们”的家,还是“你和他们”的家?

公权力开始介入了我们的婚姻,所有搅乱人心的程序也启动了:合意离婚,不成;协议离婚,不成;调解离婚,不成。

我才逐渐意识到,与“他”好聚好散是一种妄想,因为“他们”从不善罢甘休。

所以,一个离婚的故事,常常有两个版本。在法庭上、在诉状中,我看见异时空里的另一个我。那里的女主角,没有台词,只有他人代为诠释的默剧,而他的对白竟和那些新闻事件如出一辙:“她突然就诉诸法律行动”、“她一向就不考虑孩子,冲动行事”。嘿,你哥哥不是说,我早有预谋?

是啊,要离婚,计画有多重要?妳先去加入几个线上社团,浏览浏览沙场前辈们的箴言吧,女人的离婚计画周延与否,将决定存亡至持久战的哪个阶段。

一层层取决于司法裁判的流程,每项动辄一年半载;当妳终于学会在法官面前噤言,让对方张牙舞抓地展现自我时,妳其实也毫无信心,在下次出庭前,又是一回一个多月后,自己是否已消沉在一排接着一排打来的,万念俱灰的巨浪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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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诉讼过程,让单亲妈妈的身心灵状态倍受考验

女人要离婚,总是在心里想了千回百回的。而这想念,虽促使妳义无反顾地迎战,双面刃也会在无穷无尽的官司历程中,伤及妳的身心、妳的意志。

会打败妳的,是诉讼冗长的不确定性,是男方不曾间断(却难以一一举证)的刁难,是孩子每日真实的教养,是一笔笔日常的费用,更可能是身边任何人对妳的另眼看待,无论是规劝,或出谋划策。

“如果妳现在跟我说,林律师,我撑不下去了,那也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我们就先完成诉请裁判离婚,把小孩监护权给对方,等妳一段时间站稳了,我们再来处理其他的事情。”

律师不是妳的朋友,不会时刻接起妳崩溃时的来电,但在一次读完百页移花接木、极尽污蔑之能事的反诉状后,他一剑剖开血淋淋的事实——妳要离婚,要争取子女亲权,对方则要用财产分配绑架妳。

“妳的优先顺序是什么?”他再次提醒了我。

保护令送达后,隔月,所有的家用金就不再按时入帐了。房贷、车贷、孩子学费等的压力,来得比法院判决书还要快。“妳就不要缴啊,让银行去拍卖房子,反正是他的债务,影响是他未来的信用。”

离婚的女人,要着手的,都是眼前和当下。孩子需要稳定的住所,变动最小的生活环境与模式,拎一卡小皮箱就要浪迹天涯的戏,我劝妳:单亲妈妈不适合接演。

“是不是跟妳说过要多搬一点钱,妳现在就离婚,妳钱在哪里?”给妳意见的好友,怎么会不知道“昏”头步入坟墓的人,从来就不是擅于和执行计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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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拾对自我的肯定,得以走过离婚的幽谷

幸好,正式起诉的时候,我已经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半年了。在这漫长的诉讼过程,恍惚几宿,日子最不会亏待妳的,就是孩子睡着时安稳的鼻息,以及,那份准时增加妳存簿数字的薪水,两者弥足珍贵,缺一不可。

上班,让我可以脱离继续观看这出拖棚歹戏,起身拥有正常运作的饮食起居,让孩子成为孩子,好好学习;让自己成为自己,好好活着。是的,活着,是离婚计画的大前提。

在不安与愧疚的交织之中,决心离婚的女人更常体会到的是,当小孩一天天茁壮了,自己的生命舞台,已没有需要向谁交代的角色能扮演,于官司、于原生家庭、于来日。

单亲妈妈仅仅彷佛是即将多头烧尽的残烛,在喧闹的人世,微弱的一缕光。

而工作,能帮助妳重拾与社会连结的脉动,亦使妳重新意识到:男性的职业生涯,无论是婚姻存续之前、中、后,都会在父权体制的支持下,步步圆满达成;当妳还为种种心思挣扎痛苦时,众所周知的薪资差距,不无可能成为父亲一方经济条件较优,影响法院酌定监护权的因素“之一”。

即使依继续性原则、主要照顾者原则、幼儿从母抑或子女意思尊重原则等,过去素行良好、悉心护儿的母亲,有极多取得单独行使子女亲权的往例可参考,但是,一切尘埃落定前,实实在在的分分秒秒,妳的担忧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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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权社会,默许人们公然地指责家庭主妇

“反诉被告自陈娘家家境平凡,经济普通,反诉被告父亲为蓝领阶级,相反的,反诉原告教育程度较高,工作能力较强⋯⋯。”当律师是自己的朋友时,抗辩状要怎么写,随心所欲。那些冲着妳来的莫名指控,都比不上直接攻击“妳生来的地方即是错误”来得撕裂。

清朝灭亡一百多年了,两人婚姻缔结的良缘,依然牵扯着双方门户经济与社会地位当对的余孽。这份明显来自对方父母口吻的书状,毫不掩饰自恃权贵的骄傲;在他们心底、眼里,说穿职业别的差异,只不过是含蓄地表达:“妳配不上我们。”

我想起自小父亲常说的:“阮是食人头路”、“我欲上班”,来作为拒绝任何为家庭付出额外时间的应然理由,尤其挥之不去他一脸轻视、略带不悦的表情,无论是对孩子,还是妻子。

工作之于男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至高无上的,从父执辈到曾经的配偶,时代无缝地传接了不必过问家务的特权,让污名化的无给职家庭主妇,有机会被赤裸审视。

工作贵贱的大戏,不止于有或没有,接着是所得优势的评比。那用力一推,犯的不只是肢体暴力的罪,“妳赚的那是多少钱?”“我多上班两、三个小时,薪水是妳的好几倍!”他的言语随意地就将我的数学程度打落一地,最终明白领的数字多的人,比较高级。

离婚正是这样一道计算题,妳要秤一秤身上的盔甲多重,得以保护自己度过精神家暴的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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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地工作赚钱,养足自己经济与争取亲权的底气

“男性的职业轨迹,往往是一条直线、持续发展;而女性的工作轨道往往因为照顾需求,而充满曲折、脱勾与中断。”

在经历过家庭优先阶段,决意走上离婚一途的妳,请先拥有一份工作,慢慢寻回对自我的认同。单亲妈妈独扛家计的家庭比例,已大幅度地持续上升,妳不会是少数的特例。重回职场的策略,可以是先从事与之前相关的领域,抑或具备弹性的兼职类别。

我知道,孩子放学后,到睡前的那两、三个小时,是再多钱妳都不愿意出售劳力和灵魂的时间。给自己一个立足点,不要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继续往前航行,妳会看见黑暗海上的唯一灯塔,那是孩子奔向下班后的母亲,妳们对看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