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社会习惯用“婚姻”来定义一个人失败或成功,但人们对爱做出承诺,不需要婚姻的加持,才叫做一段稳定的亲密关系。

我们每个人似乎从很小的时候,就都曾主动或被动地了解到,人在长大了之后会遇见一个自己的“另一半”,并和他走入婚姻,组建自己的家庭。

虽然那时候,我们尚不明白所谓的“婚姻”究竟是什么,但我们或多或少地都相信,在人生中有着这样一个阶段等待着自己到达,或者说,需要自己去实现。

我们不断从外界得到“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先成家后立业”、“没有什么比找一个爱的人结婚更重要”等等的忠告。于是,我们不断以“找到一个能共度一生的人”为目标去经历感情,也不可避免地以“这个人适不适合结婚”为标准不断考量对方,也会以“是否拥有美满的婚姻”来衡量自己是否幸福。

但我们今天要谈论的却是,社会文化对于婚姻的建构,可能虚构了人们对于婚姻的需求与渴望,而这种被建构了的“婚姻”正时时刻刻地影响着我们对于生活的选择。

你对于“婚姻”的许多信念,都是社会制度的缩影

随着社会的演变,人类婚姻已经从只强调繁殖与生存,发展到了人们在婚姻中越来越追求自我实现及个人成长。可以说,现如今婚姻的制度化色彩前所未有地弱化了。

尽管如此,不可否认的是,在当今社会里,婚姻仍然比其他任何一种关系形式都更多地体现了一种制度性。

婚姻,不仅仅是双方对彼此的承诺——忠诚,它还意味着法律与道德意义上的约束——关系的排他性。另外,一纸婚书确定的还有双方在关系中的权利与义务(Haviland, et al., 2011),比如,双方应当共同抚养孩子;当一方离世,另一方有权继承他的财产等。

但,社会对于婚姻的制度化,远不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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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化信念:“婚姻是每个人都必须完成的人生任务”

事实:“不是每个人在其一生中都必要经历婚姻”

在柏拉图的《会饮篇》(The Symposium)里,阿里斯托芬讲了这样一个神话:

人类在最初其实是圆球形的,并且拥有四只手,四只脚,头上长有两副面孔。他们十分强壮,企图打开一条通天之路,去和诸神交战。宙斯为了防止遭受人类的威胁,于是下令把每个人都劈成了两半。

从此之后,每个人都成了一个残缺的人,他们日夜思念着自己的另一半,不断地试图在茫茫人海中重新找寻到彼此,然后相守共度余生。

这个神话,被认为完美地解释了为什么很多人穷其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它也因此在西方文化中广为流传、经久不衰。

不过,神话虽然美好,却虚构了“每一个人都有寻觅另一半,并与之共度一生”的需求,甚至把这种需求塑造成了人类一生最核心的追求。

哲学家 Elizabeth Brake 认为,这可能会给带来诸多后果,比如追求独身的人就会大众被看作是“异类”,而讽刺的是,主流文化对于婚姻的建构却与虚构的神话如出一辙(as cited in Baer,​​ 2017)。

步入婚姻,在主流文化中被建构成了一种如同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一样的里程碑式的成长阶段(Baer, 2017)。

不仅如此,如前文所述,追求自我实现已经成为了这个时代婚姻的特征,人们越来越多地需要婚姻来给予自己一种肯定(validation)——“我在亲密关系上也是成功的”。换句话说,婚姻还被建构成了人们实现自我的一部分。

于是,社会上的每个人都被认为应该走在“寻找另一半并通往婚姻”的道路上。“单身”不再被看作是人们自主选择的结果,而是更多地被看作“找不到另一半”或是“等待着要结婚”的状态(DePaulo, as cited in Singal, 2016) 。换言之,大多数时候人们对于单身的讨论,都被狭隘地限定在了“婚姻”、“伴侣”的话语体系里。

更糟糕的是,它构建出了一种莫须有的缺失感和恐惧感,彷佛不想结婚或者到了一定年龄还没有结婚的人就会被认为是没有完成既定任务的、“发育不善”的——“这个人怎么会不想结婚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再拖下去,他这辈子就找不到人结婚了吧”。

事实上,婚姻并不是每个人都必经的人生阶段,而社会的这种建构,却剥夺了人们选择甚至是等待的权利,这样一来,反覆地催促一个人走进婚姻,倒成了无比正义的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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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化信念:“婚姻是真爱的唯一最终归宿”

事实:“真爱的归宿是承诺,但承诺不一定非得是婚姻”

当相爱的两个人对彼此的关系都十分满意,他们对这段关系也已经投入了许多情感、时间和精力,双方也不再考虑与关系之外的其他人发展或保持亲密关系时,身边的很多人就会开始提醒他们,包括他们自己也会开始思考:我们是不是该结婚了?

在大多数人看来,足够相爱的两人,最终、最好的结局就是“婚姻”。

正如作家 Amy Gahran(2017)在书中提到的那样,被主流社会所认同的亲密关系发展的方式,是一种手扶梯式的上升:两个人从相互接触——亲密告白——确立关系——稳定磨合——做出承诺——最后,到达扶梯的顶端,即“婚姻”。

可是,强调这种所谓的“亲密关系的范式”,无疑是把其他任何非婚姻的承诺关系都排斥到了主流话语的边缘(Brake, as cited in Baer, 2017),比如,在一些社会中“非婚同居”既不受到法律保护,也不被道德所准许;同时,还营造出了一种假象,即人们对一段感情做出承诺的方式就只能是婚姻。

这也是为什么两个长期交往的人,常常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你们的关系是认真的吗?怎么交往这么久还不结婚呢?”,似乎如果两人不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就是彼此对这段感情不够认真,也不够相爱。

可事实上,当双方都足够相爱——非常满意彼此的关系、愿意为彼此付出、不在这段关系之外有更多的选择,这指向的应当是一段拥有了稳固承诺的关系(Rusbult, e他l ., 1998),而这种关系并不必然等同于“婚姻”。

可以说,真爱的最终归宿是承诺,但承诺并不一定非得是婚姻。(也许我们一时想不出除了婚姻之外的其他形式的关系,可这却也恰巧印证了这种建构所带来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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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化信念:“这世上存在着美满婚姻的客观标准”

事实:“看似客观标准的条件匹配,也并不能够保证婚姻幸福美满”

对于什么样的婚姻是完美的、幸福的,主流社会给出了一套既定标准,比如在年龄、颜值、学历、收入、家庭背景等方面的个人条件以及双方的匹配程度。而这些标准之间的权重也存在差异,例如,很多人认为收入和家庭背景就比其他标准更为重要。

根据这些标准,双方相匹配的情况就被认为是“门当户对”的完美婚姻;又或者当有一方条件更优时,另一方则会被认为嫁/娶得好。

到头来,结婚变成了条件匹配的过程,彷佛对方条件越优秀或者双方条件越匹配,或者至少在那些更为重要的标准上越达标,婚姻就越可能美满幸福。

只可惜,条件也终归只是条件。就像婚姻不能保证一个人是否幸福一样,这些客观标准的完美匹配或是条件优秀也并不能保证婚姻的美满。


图片|日剧《东京女子图鉴东京女子図鉴》

被制度化的“婚姻”,如何影响着我们的人生选择?

当我们觉得每个人这一生都必须拥有婚姻时,我们不可避免地会把亲密关系的焦点放在如何走进或维持一段婚姻。

单身的时候,我们总是担心自己是不是无法拥有婚姻。随着年纪渐长,我们还会开始担心可选择的结婚对像是不是越来越少,又或者担心自己是不是这辈子都无法拥有婚姻。

在婚姻中的人,也可能会因为“婚姻是必需品”这个虚假的设定,而宁愿留在一段并不快乐的关系里,又或者在离婚之后又迫切地希望进入下一段婚姻。离开一段不幸的婚姻、重回单身,彷佛成为了一种丧失,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快乐(DePaulo, 2012)。

当婚姻被构建成了真爱的唯一归宿,又或是幸福的充分必要条件时,我们便会不自觉地试图用婚姻来证明承诺,证明成功,证明幸福。

当觉得世上存在着一种所谓的完美婚姻的客观标准时,我们又会忍不住甚至是盲目地追求标准的匹配。

可你需要明白,是否要结婚、在什么时候结婚,以及和谁结婚等等这些,都应该是你自己的选择;同时,你也需要清楚地认识到,无论你选择了什么,这些选择和人生中那些你曾经以为会影响自己一生的选择一样,都并不决定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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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日剧《我,到点下班わたし、定时で帰ります。》.

当然,人们的确能够从好的婚姻中获得许多重要的支持。但归根结底,婚姻和许多其他东西一样,是你人生的选项而非限制。是你去选择婚姻,而不是让婚姻来选择你。

幸福不是流水线上批量生产的罐头。你的幸福是什么样子,只有你自己可以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