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是好事,但你在犹豫时所错过的机会,是不是大于了你所害怕的失败?想要有所突破时,要如何处理内心的恐惧?

文|张以昕Phoebe Chang

此时此刻,就在这里,就在当下

刚开始学习倒立时,很怕停留在颠倒的姿势当中,更惧于摔跌下来,尤其儿时曾在体育课做前滚翻时伤了颈椎,彼时的痛楚仍记忆犹新,令我胆怯不已。

此时刚好重温了一部电影《深夜加油站遇见苏格拉底》(Peaceful Warrior),影片中的苏格拉底(Socrates)指着盛气凌人、趾高气扬的奥运体操选手丹(Dan Millman)说:“如何把不需要的垃圾丢掉,这是训练的第一课。”他所说的“垃圾”指的便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念头。

隔天,他们在校园中的莓溪桥见面,苏格拉底为了帮助即将参加甄选的丹消除杂念,一把将他推下了桥。成为落汤鸡的丹狼狈万分地爬上岸,气极败坏地找对方理论。苏格拉底问他:“当你掉下去的时候,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有想到学校吗? 逛街购物? 校园的草地? 在那时,你有了全神贯注的经验,这必须用一辈子去练习。”

最后他留下一段话给陷入沉思的丹:“抛开杂念,他们会让你无法专注在关键的事物。”“此时此刻,就在这里,就在当下。当你能够放下杂念,你会对自己的能力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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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每当遭遇令人害怕的情境,我都会想起丹落水的那一幕,提醒自己必须试图直视、辨认因想像而生的幻影,并非真实存在;接着寻回安稳的呼吸,让起伏不定的情绪逐渐平息下来。最终犹如平稳停留在头立式之际,外在世界的缤纷与喧嚣,彷佛被抽干到只剩下呼吸,如同返回子宫般地安全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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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改变的恐惧

身为一位瑜伽老师、每天都要教授不同程度、身分背景、年龄、喜好的学生,很容易因台下学员的反应、课堂人数的多寡或喜或悲,抑或是随着课程的异动、减少,心绪震荡。面对此番层出不穷的无常,绝对是瑜伽老师的重要修行。

我曾在某教室承接了一个从未开过课的时段,经常到了上课时间还无学员到来。最初我总是枯坐台前,望着手表心慌意乱,但后来觉得无济于事,索性提早进入教室,一边自我练习,一边等候学生入内。当我逐渐放下“没有学生要来上课”的惧怕之后,学员便愈来愈多。

慢慢与学生相熟后,我又开始浮现新的恐惧,害怕他们不喜欢我的教学内容。这是一堂结束时已近晚上十点的课,在接近睡眠的时间练习瑜伽,需要的应是能帮助放松的温和伸展,佐以安定心神的呼吸及静坐,并不适合节奏快速的动作编排、深度的后弯或肌力训练。

然而面对这群学员的要求与期待,我还是舍弃了原则。即使他们告诉我,课后感到精神大振,到了半夜两点还睡不着,我也同样亢奋得无法成眠,完全悖离了生理需求,我却还是为了讨好他们而妥协了。

后来去了一趟印度,沉淀一个月之后,决定放下留不住学员的恐惧,勇敢做出改变。试图跟他们沟通,并回归真正有益学员身心状态的课程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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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坚持,忠于老师的角色,不再全然迎合学员时,他们却渐渐不来上课了。此时,另一群学员出现了,他们呼朋引伴地前来,沉浸在轻柔伸展的惬意及放松之中,也表示如此的练习让他们睡得更好,逐渐成为课堂的铁粉,人潮甚至比前一批还要多。

前往每处教学,都有不同的课题。这些学员用一年的时间,帮我上了最重要的一课。身为课堂的掌舵者,需要敞开心胸聆听学员的声音,但也必须明辨细思,运用智慧和信心做出专业的决断,必要时需坚定不移,才能带领全员航向正确的方向。

又过了一年半之后,因课程的时间太晚,离家也太远,让我疲惫不已。挣扎许久,再次克服离别的恐惧,提出辞呈。

要鼓起勇气跟每周都见面的学员话别,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难。最后一堂课要结束时,这群已跟我成为挚友的学员们,端出蛋糕来欢送我,这场“毕业典礼”让我感动得泪洒台上,哽咽地说不出“下课”两字。依依不舍道别后,他们也前往其他教室探望我。久别重逢时,忆起这段历程,感触甚深。

台上的老师需要迎对恐惧,台下的学员当然也不例外。每当遇到身体有伤病的学员时,总会想起几年前刚来到台北,因搬家而伤了手腕、近一年才痊愈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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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伤为师,成为瑜伽老师的第一课

不过,当时的练习却始终没有中断,以伤为师,积极探索适合的方式来疗愈身心,也是我成为瑜伽老师的第一课。

刚开始完全无法运用双手撑地,谨遵医嘱并佐以适度伸展,终于等到伤处不再疼痛,在课堂中准备做“平板式”时,却蓦然想起初次发现手腕受伤,也是因为做出这个姿势。于是,鲜活生动的小剧场开始在脑中恣肆播放,我跪在地上,咬牙皱眉、百般犹豫,不知是否该试它一回,同时也望向前方的 James 老师。

老师面露微笑地看着我,用轻松的口吻鼓励我:“没这么可怕啦!”

“是啊,真的没那么可怕,我究竟在怕什么呢? 不行又何妨,只是试试看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摆平了啮心的怪兽,将双手摆好,膝盖往上一顶,才发觉手腕真的完全不痛了。

那一瞬间让我明瞭,原来最难克服的,并不是身体的伤,而是内在挥之不去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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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日后遇到带伤的学员,除了谨慎保护他们的安全,我也常告诉他们:“你的伤便是你最好的老师。”有因车祸伤了手腕的学员发现,无法过度使用手腕来支撑,需要善加运用其他肌肉的力量,意外打破身体的惯性,让平常疏于启动的大腿和腹部得到诸多锻炼,同时也更能感受到身体其他部位的伸展,对于体位法有了深一层的体会。

课堂中也有肩膀不适的学员,初时总是恐惧练习会加深疼痛,时常忧愁万分地问我:“我该继续练习吗?”然而她以审慎且勇于尝试的态度来面对身体的不适,找出可能的原因及纾缓的方式,并做出改变之后,疼痛渐渐获得改善。

某次下课,她很感慨地说:“幸好我没有放弃,才能跨越门槛。现在的练习比受伤前更有觉知,也更能掌握细节,这个伤真的让我获益良多。”

瑜伽大师艾扬格门下有一位学生不断诉说对于头倒立式的恐惧,最后他大声喝斥:“忘掉害怕! 你最多摔在地上,不会摔到天上去! 只有在将来才会有恐惧,现在没有恐惧!”恐惧将我们困于情绪的风暴之中,唯有面对恐惧,才能真正返回当下,意识到想像之中的危险并不存在,然后一跃而过,重拾生命的稳定与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