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妳测谎失败，我会把妳拘留起来”一个性侵受害者的控诉过程

八月十八日星期一，珍娜跟韦恩在玛莉的新住处门口集合，她搬到对街的公寓去了。现在离玛莉通报说她遭到强暴隔了一个礼拜。

珍娜说马森警长告诉他们玛莉撤回她的陈诉。玛莉说她受到压迫才会这样反应。警方把她困在局里那么久，她签名只是为了脱身。

所以警察真的应该要去抓那个强暴犯吗？珍娜问。

对，玛莉说。

那妳一定要跟他们讲清楚，珍娜说。

韦恩不相信玛莉─事后他也在个案纪录中如此写道。听过警方对于证据的看法，韦恩深信玛莉没有遭到性侵。他跟她说要是向警察谎报，她就等于犯了罪，可能会被踢出阶梯计画，失去她的住处。

玛莉没有退缩，于是三人前往警局，让玛莉撤销她上礼拜四签下的撤销报案文件─跟警官说她一开始说的是真话。

到了警局才发现马森这天外出，不过里特冈在。里特冈希望有另一名警官陪同，找来罗尼．柯罕（Rodney Cohnheim）警长，请他坐在一旁监督。柯罕是人身伤害部门的主管，玛莉上礼拜报案时，他刚好去达拉斯参加训练研讨会。里特冈向他简报案情，以及四天前玛莉决定撤销报案之事。接着他们带玛莉到楼上的会议室，要珍娜跟韦恩在楼下等候。

玛莉跟里特冈说她真的被人强暴了，这件事绝非虚构。她哭了起来，说她一直看到他压在她身上的幻觉。

里特冈毫不动摇。事后，在报告中记录玛莉的说词时，他把“他”这个字标上引号。

他说他们已经谈过了。玛莉已经承认她不想孤单一个人。她已经承认自己说了谎。她已经承认捏造那些证据。

我要测谎。玛莉说。

如果妳测谎失败，我会把妳拘留起来。里特冈对她说。

这番威胁把玛莉吓坏了。她渐渐退缩，说或许她被催眠，相信自己被人强暴。

里特冈已经受够了。他在报告中写道：“这是第四版荒唐的谎言。”玛莉的说词一变再变：她被强暴、她忘记整件事、她梦见自己被强暴、她被人催眠。他跟玛莉说要是警方对她进行测谎，他们不会问：是妳梦见的吗？妳忘记了吗？妳被催眠了吗？他们会问：妳被强暴了吗？要是机器判定她撒谎，他不只会把她丢进拘留所，还要建议阶梯计画取消她的租屋补助。

这回，玛莉屈服了。

她说她撒了谎。

警官送她下楼，韦恩跟珍娜在等她。

所以说，其中一人开口。

妳被强暴了吗？

几天后，州政府的犯罪受害人补偿计画（Crime Victims Compensation Program）发函向林伍德警局询问玛莉此案的详情。信中要求警局提出案发经过报告、后续处理报告，以及一切能用以评估玛莉适用哪些方案的资料。“犯罪受害人补偿计画的目标，在于尽快提供符合标准的被害人援助，防止他们继续遭受折磨。”信中如此写道。这个计画补助的项目包山包海，从心理健康谘商到医疗支出、薪资损失一应俱全。

到了八月二十五日─离玛莉报案已经两个礼拜─林伍德警局打电话给该计画的执法纪录协调员，要她不必多加理会。这是一起谎报案件，警官这么说。玛莉不是强暴被害人，她是谎称自己遭到强暴的女人。

图片｜ Netflix 《难，置信》剧照

对玛莉来说，这两个礼拜像是落入漩涡。在撤销报案前，她辞去了好市多的工作，因为她无法站在店里，看着顾客，脑中一片空白。她努力过了，上了一两天的班，向顾客发送试吃品。但她没撑多久就走出店外，迳自回家，说她不要回去上班了。

在她撤销报案后，各方面的损失逐渐攀升。她渴求的平凡生活─摆脱青少年时期的一切规范枷锁─离她远去。阶梯计画给她订下晚间九点的门禁，规定她与计画管理者见面的次数得要加倍。

乔丹陪玛莉坐在她家门口，听她的朋友跟老同学不断来电。每一次铃响都让她哭得更凶。她知道他们打电话的原因：说他们不相信她，也不懂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警方宣布玛莉撤销报案后，玛莉高中的挚友─教她拍照的挚友，帮玛莉把她浮出海面的照片后制的挚友─做了一个网站，宣传玛莉是如何谎称自己遭到强暴。警方没有公布玛莉的名字，她的挚友却这么做了。她甚至贴出从玛莉的Myspace 复制下来的照片。玛莉一看到那个网页就气疯了，在公寓里乱砸东西，找了佩姬一起到那个挚友家。

妳为什么要这么做？玛莉真心想知道原因。

我也不知道。挚友对玛莉说。

她当场就撤掉那个网页，但还是无法平复玛莉的怒气。她只想要直接的回覆，不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之后我们就绝交了。”玛莉说：“朋友不会做这种事的。”

玛莉觉得自己掉进了无底洞。最痛苦的或许是来自雪侬的声明。雪侬家一直都是玛莉喘口气的避难处。她们以前会在树林里散步、在小溪里划船，玩够了就在雪侬家过夜。现在雪侬的丈夫生怕他成为谎报强暴的设计对象，认为玛莉最好别再来他们家住。她都编出一个故事了，再多编几个有差吗？“担任寄养家庭时，必须要接受这些可能性。”雪侬说。

雪侬负责告知这个消息：玛莉可以来拜访，但不能过夜。说出这番话令雪侬心碎。听到这番话令玛莉心碎。

八月底，玛莉收到一封信。

撕开信封后，她领悟到这个漩涡还没结束。她已经失去许多，接下来还要失去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