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者可以时尚吗?当然可以。1997 年,叔华特写下〈穿 Prada 的女教授〉,2019 年,65 岁的纽约时尚达人、社工系教授 Lyn Slater,都让我们看见,女性主义与时尚并非背立的天秤两端,而是彼此辩证,生成意义。

1997 年 12 月,在 Vogue 杂志上出现了一篇名为〈穿 Prada 的女教授〉的文章,这位女教授是叔华特(Elaine Showalter)。她在这篇文章中道出对于时尚的热爱,同时表示自己多年来,一直在 “知性的职业生涯 ”和在“购物中心”之间,尝试取得平衡,让两者都能在自己的生命共存,却常常要将自己 "femme" 的一面,收敛在自己 "feminist" 一面的背后。

我爱我的学术工作,若我不是从事学术,我可能会是一个时装买手。
我已经穿够了一个女性主义者理应要穿的衣服了,现在开始,我会穿我想穿的。
—— 叔华特,Vogue December, 1997

她幽默地说,自己看见以女性主义代表人物命名的唇膏,例如 Mary Shelly,就会忍不住想大手购入,若她拥有自己的化妆品品牌,将会把每个产品命名为Simone、Colette 或自己的红色(Rouge of One's Own,模仿 Virginia Woolf 的着作 Room of One's Own)。

事实上,叔华特从未在文中提及自己对 Prada 的爱好。Prada 只是一个符码,象征“女性主义套装”之外的服饰选择。叔华特说了,为了突显智识,女性主义者长期以来选择以“小黑套装”(Little black suit)隐蔽自己的身体。但是对她而言,时尚不只不与女性主义对立,更与她的学术研究互生互构。
——施舜翔,〈偷穿高跟鞋:时尚与女性主义争议史〉,《性、高跟鞋与吴尔芙》

换言之,你可以读她的研究、分析她的女性主义贡献,不过最好不要踏到她脚上那双蓝色的高跟鞋,那是她个人身份、自我表达的一部分。

为什麽女性主义者排斥商品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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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和女性主义者之间出现裂缝,有几个原因。第一个是 Susan Brownmiller 在《阴性特质》(1984)提出的,她认为裙子和高跟鞋都是持续将男和女的差别标示出来的“人工之物”,她本人只穿裤子,而且她认为女装鞋子和裙子都很肤浅。

第二个是 Naomi Wolf 在《美丽神话》提出的,她认为,自古希腊时期开始的“美貌崇拜”,在工业发展蓬勃的现代变成无可抗拒和避免的剥削,通过大众传媒例如广告、时尚杂志、时装秀等传播所谓的美丽女性图像,让女性日渐自卑,无法服从标准审美观的女性,或许会想付钱去整容、会节食,同时还要不断面对来自公领域的评头品足。而因为无法成为标准的美女,女性的心理质素受挫,亦无法在职场上、公领域中大展拳脚,因而增添她们被困在家中、当一个妻子的可能性。

而根据施舜翔的梳理,她承袭了 Susan Brownmiller 的论点,本质上认为服装是分男和女之余,也认为时尚和任何相关的物件,都是人工产物,是不自然的、是让女性无法保持“原始身体”的毒物。

对她们而言,时尚是肤浅的、不自然的产物,是强加在女性身上的束缚。换句话说,她们相信女性身体原本是真实、自然的存在。原始身体与人工身体的二元对立,恰好是时尚与女性主义的核心冲突。翻开女性主义史中的一系列争议,我们将不难发现相同的矛盾反覆上演。
——施舜翔,〈偷穿高跟鞋:时尚与女性主义争议史〉,《性、高跟鞋与吴尔芙》

我们可以延伸思考的是,何谓自然的身体?小黑套装(Little Black Suit)、裤装(Pantsuit)Suit等传统的男衣女穿例子,若以Naomi Wolf 的逻辑来看,不就是女性主义者将属于另一个生理性别的服装放在自己身上吗?为何这又被称为Power-dressing、为女性充权,而女性穿女装则不能充权 ?

Lyn Slater:现代的叔华特、时尚作为身份认同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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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教授,一个文化影响者,一个作家,一个模特儿。
——Lyn Slater

来自纽约的社工系教授 Lyn Slater (@IconAccidental) ,因为一次在时装周上,穿着山本耀司设计的衣服,而被时装摄影师看中,拍了张照片,一炮而红。超过 60 岁的他,其实过去几十年都是这样穿。

她用一个词来形容自己对时装的热爱,就是 “身份认同作基础的的风格 ”(Identity-driven Style)。 通过时尚,她表达出自己的内在状态,这个内在状态不受年龄所限,不受潮流所限,而且每日变化。 同一时间,她通过时尚,反击大众对年老女性的偏见,告诉大家:上了年纪的女性,同样自信、美丽、摩登,而且有权打扮得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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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成名的她,形容衣服和时尚是她可以发挥创意的媒介,例如小时候閲读小说,她会在脑海思考: 我要如何穿,才体现出角色的本色? 而更重要的是,衣服和时尚,让你可以探索不同的自己(selves)。

她口中所说的 “身份认同作基础的的风格 ”,其实常见在性少数社群,例如男同志通过高跟鞋和贴身、色彩斑斓的衣物,为自己加入阴柔气质,反击社会给予男生的阳刚框框(例如男性一定要健身而且要充满佬味),而穿上本来属于女性的时尚单品,阴柔男同志进一步反击异性恋话语系统中关于性取向的定型(例如男性一定要爱上女性才正常)。

从 Lyn Slater 身上学会“利用”时尚和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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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时尚的女教授,她无疑是在传统和反叛中间的灰色地带,庆幸的是,她受学生和媒体欢迎,仿佛为当年叔华特的自白作了平反,也证明了穿 Prada 的女教授可以是个女权和人权斗士、知性聪明的女人。

她在访问中表示,自己关注的议题是人权、劳动人口和时装的持续性。她形容以教学和学术的方式去表达这些关注,确实比较沉闷。Lyn Slater 笑言,自己的博客和 Instagram 所得到的关注,可能比起自己在学院所写的文章的个位数字閲读率,更有号召力。她通过流行和时尚来散布自己关注的议题,以商品文化来构建更加平等的世界,我们也可以。

除此之外,她的网站亦是一个社群,她定期分享与时装语言有关的消息,吸引了女性来留言,关于自己身体的不安,例如体型、性别表达等,Lyn Slater 亦会回应,提供支持。而事实上,她之所以开始 IconAccidental 的博客,是因为她看不到有任何关于真实城市女性的时尚网站,打开 Vogue 或者 Dazed 的网页,我们会看到天价的时装品牌放在模特儿身上,但那没有真实生活的影子,里面没有与女性城市生活经验的连结。

商品文化不一定主动,女性消费者亦非被动

商品文化是供应者,配合着大众传播的广告图像,某程度上亦会制定了一个时期的大众审美观,但是女性作为消费者,真金白银地购物的她们,同样是需求者,而且她们的消费习惯反映着需要。

为什麽某些品牌的化妆品汇被批评得体无完肤?因为颜色选择不够多,无法照顾到深色皮肤的消费者,有种族歧视之嫌。于是我们看到 Rihanna 的 Fenty 粉底液有几十个颜色。

为什麽维多利亚的秘密股价下跌,昔日的市场萎缩了?因为品牌的模特儿不是白人就是过瘦的女性,没有人想再配合、任由摆布。 于是我们看到 Instagram 上有更多穿着内衣的大码女生,有更多的关于美丽与舒适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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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单对于女性的衣装来说,我们可能昨天比较阳刚、想穿裤装,明天想穿高跟鞋和红色裙子。 没有一套制服可以把人的各种阶段、想法和特征完整表达出来,衣服虽然分了男女装,但是性别表达有很多种;衣服虽然分了尺码,但不代表加大码(Plus Size)的女生无权变得时尚。

商品文化,本该就是一个创意的乐园、一些等待被你选择的符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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