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苔熊,透过 17 张图解,理解性侵幸存者的心理状态与提供复原 7 步骤,不再把痊愈的权利,交给对方来决定。

这个秘密埋在你心里很久了,好几次在生死边缘,你都想一走了之,但最后你还是带着不甘心,默默地回到这个讨人厌的世间。

有太多事情你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明你是受伤的人,现在却要躲躲藏藏像是个罪人?为什么最亲近你的人,却伤害你最深?为什么其他人在事发时袖手旁观,在事发后又要你家“丑别外扬”?

“没发生的事情不要乱讲!”、“你一定要把家里搞得风风雨雨才甘愿是不是?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还不能放下?”妈妈这样说让你更困惑了。

你心里想:“难道我的感觉和记忆是错的吗?如果是错的,妈妈为什么要这么激动?如果是对的,为什么现在她要站在对方那边,对我生气?”

你想过很多种可能来说服自己。

“可能妈妈真的不知情吧,不能怪她。”

“还是那件事真的是我的妄想⋯⋯。”

“或许,我本来就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吧?”

“因为我本来就很烂、很破,所以这样被对待也只是刚好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

“十三岁时,父亲钻进我的被子里,摸了我的身体。从那天起,长达七年的恶梦就开始了,我完全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经过了一段时间,我实在是忍不住就跟母亲说:‘爸爸晚上都来跟我一起睡,害我睡不着。’我无法告诉母亲细节,彷佛只要我说了出来,好像这个世界就会彻底崩坏。直到我二十岁,父母离异为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问母亲,于是终于鼓起勇气:‘有件事我放在心里很久了,我一直想问妳⋯⋯妳为什么不阻止他?放任那个人做那样的事?’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泪流满面。”

这是《十三岁后,我不再是我》作者山本润在书[1]中的自白,七年的凌迟、十几年的疑问,像是枷锁一般困着她。她可能跟你一样,尝试用各种角度去理解妈妈为什么会这样做。

然而妈妈的回答却是:“我不知道有这件事。”

“我还是个小孩,我觉得不要说比较好。要是说了,引起什么重大变化,或破坏了我生活的世界,那就不好了。或许有这些顾虑,我才会避重就轻地用‘爸爸钻进我的被窝害我睡不着’的说法表达这件事。可是,如果当时妈妈问我‘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有摸你吗?’,我很可能会说‘有’。但我当时只有十三岁,说出‘害我睡不着’已尽了我最大的力量来抗拒爸爸做的事。”

“妈妈完全按照字面的意思接收并理解我所说的话,她用强硬的语气对爸爸说:‘润说她会睡不着,你不要再去她的被窝里睡觉了。’在此之后,爸爸有一段时间没再来找过我。没想到等风头过去后,他又再次钻进我的被窝。爸爸的行为模式总是这样,等事情过去后又故态复萌。先是做了错事。消失一阵子。接着再次出现。他的人生不断重复这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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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活在自己的谎言里,因为你怕事实说出来会瓦解一切,所以步步为营。

但比这个更痛的是,原先你期待其他人会帮你“揭穿谎言”,他们却没有。

一家人一起“共谋”,没有人愿意面对现实。

当冲突在现实生活中隐没,就会潜入你的内心变成折磨。如果你停止这种凌迟,那么,我们可以先从“我发生了什么?”开始。

我发生了什么事:理解性暴力

“未经同意的性言行就是性暴力”这是最重要的基本定义*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WHO)的定义,性暴力是指施暴者透过强制或胁迫等身体暴力手段,企图强迫他人跟自身发生任何形式的性关系(强暴、强暴未遂、强制猥亵、性骚扰、卖身、性暗示等)。这些行为不论:

  • 施暴者是谁:丈夫、太太、男友、女友、陌生人⋯⋯
  • 发生地点:家庭、职场、公共场合,全部属于性暴力。
  • 施暴者与受害者的关系:关系很好或关系很糟,亲近或疏远,意思就是说,不要以为“他是你爸爸”或“他是你女友”,就可以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总之,只要其中一人是不情愿的,另一人强迫为之,就算是性暴力。

你可能觉得这离你很遥远,但你知道吗**:

  1. 台湾每半小时就有一起性侵案发生(而这还不包括未通报的黑数)***
  2. 其中,92% 受害者是女性,8% 是男性
  3. 成年(18 岁以下)的受害者占 67%
  4. 男女朋友就是施暴比例最高的人(2017 年资料,占 17%)
  5. 有 2/3 的发生地点在被害者熟悉的地方

*本段修改自[1]复原指南(1)
**对这些资料有兴趣的,可以参考女人迷的简报以及卫福部资料
*** 2017 年资料,一年总共通报 14217 起,换算下来一小时发生的案件是 1.62 起

比这些悲剧更悲剧的是,受害者往往得不到关心同理,还会被谴责⋯⋯。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应该明白表示自己不愿意啊!”

“谁叫你要那么做⋯⋯。”

彷佛是受害者先做了什么错误的言行,才会遭到性暴力。如果你也曾听过这样的话,那我要郑重地跟你说:发生性暴力不是你的错*!

“可是,如果不是我的错,那为什么大家都怪我?”你可能会有这种疑惑。

其实,这就是传说中的“责怪受害者效应”(victim blaming)[6][7],他们藉由谴责你,终于可以:

  1. 把自己和你区分开来(我是好女人,你是坏女人,我会保护自己,你不会)
  2. 获得控制感和心理上的安全感,悲剧只会发生在“不检点的女孩身上”,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只是,在做这样区隔的同时,他们也一并区隔了人们最珍贵的两种情感:同理和爱。尽管你现在已经“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但因为你已经长期被洗脑了,所以还是觉得心中哪里怪怪的。

在你内心深处还是相信着:是因为自己“不检点”、“不会拒绝”、“不懂得保护自己”等等,来“引诱”对方犯罪,不然为什么别人都没事,就只有你被性侵呢?

*本段修改自[1]复原指南(1)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性暴力的影响与复原

眼看伤害你的人,过着若无其事的日子,身边的人不断称赞他是个好人,你就有一股莫名的恶心感涌出来。

“难道这真的是我的‘报应’?”

“如果他真的做错了,为什么一点罪恶感也没有?”

“明明他才是坏人,为什么痛苦的是我?”

反覆思索,找不到一个好理由,各种感受却波涛汹涌,你很怕被情绪淹没,所以你选择自我麻痹,假装忘记那件事情。也有些人对于当下的记忆完全是空白的(解离,Dissociation),因为“记得”太痛苦了,大脑干脆自动断线。

我永远记得一位朋友跟我说出她被性侵的那一幕:

“那时候,我好像是飘到半空中一样,用第三人称的角度,看那禽兽趴在我的身体上抽送。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愤怒,没有感觉,就像是看电影。后来好多个晚上我都用这招‘躲过’痛苦。我跟自己说,他强暴的不是我,只是我的身体,是另一个女孩。藉由这样想,我才能活到今天,可是却有了一个后遗症⋯⋯。”

经历巨大创伤却没有好好疗愈的人,会变成“悲伤剥夺”(disenfranchised grief)[8],可能“突然落泪、失眠、感到极度愤怒、身体不适,甚至什么也感觉不到”[1]。

这些冷不防的悲伤是很正常的现象,它在提醒你要去面对自己一直逃避的某些议题,如果你身边的人都不能同理你,那么可以考虑和专业的人员讨论(如图表)*。

心理治疗有用吗?

你可能会有些担心那些治疗有用吗*?(你也可以来听听王浩威医师怎么说)作者在书中提供正反优缺点,让你自行比较选择。

我听过一个比喻,心理治疗就像是做牙齿矫正一样,急不得[9],其中值得注意的有三点:

  1. 改变需要时间,可能半年也可能好几年。
  2. 改变一定会有疼痛产生,小痛小改变,大痛大改变。
  3. 除了治疗师的技术之外,他和你之间的“默契”也很重

求助资源

感觉像是踩地雷阿~那要怎么挑治疗师呢?作者提供了两个方法供参(引自[1]p.72):

他是否理解何谓性暴力,并且具备相关知识:通常会写在治疗师经历里面,或是初次面谈的时候,你直接跟接待你的人说你的期待,让他帮你安排有经验的人。

当你觉得对方值得信任,可再确认自己与对方是否有所连结:透过看书、听演讲,亲自和自己觉得可以信任的人或团体碰面,确认对方是否适合自己。此外,选择与自己合得来的人,较不容易出错。

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或是有些担心,你也可以上这两个网站,根据你的选择“客制化”帮你筛选适合你的治疗师:

尽管超过 80% 的心理治疗是有效的[10],你仍然可以自由选择要不要走上治疗之路,就像很多牙齿歪扭的人也没矫正就进坟墓了一样。
只是,你可能会开始出现成瘾行为。

*整理修改自书[1]内表,p.73

为何会成瘾:性暴力的创伤与因应方法

那天以后,你是否曾:

  1. 过量饮酒、抽烟
  2. 大量购物
  3. 吃大量药物
  4. 对某些事情“上瘾”(咬指甲、拔头发、用针刺自己、工作、赌博、购物、电玩、网路、性爱成瘾)
  5. 暴食催吐
  6. 自残自伤

当然,还有更离奇的反应,例如作者山本润曾经有想“喝尿”的欲望,她被自己这个诡异的欲望吓到了。

“我想活下去,可是我又好想死。喝酒可以让我暂时麻痹,但成瘾是把双面刃,我就像是走钢索的人,只是这条钢索刚好还没断而已。”她说([1],p.75)。

为何你会对某件事成瘾?

成瘾的原因相当复杂,不过其中一个原因是:你透过将注意力放到“感官”和“痛觉”上[5],以忘记、压过那心中更深更纠结的痛。但心中的伤痕是很吊诡的东西,往往你越是逃避,它越是鲜明。

“每次经过警察局或医院,我就会有莫名的恐慌。有几次我几乎要被自己给淹没,种种黑暗让我像是溺水的人。一刀割下去,让我有一种‘浮出水面深呼吸’的感觉。”我曾听一个 7 岁被性侵的朋友分享她的经验,可见得痛觉是暂时逃避痛苦的方法[5]。

但你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环境线索的促发(trigger)

允许自己在还没准备好的时候暂时逃避,对自己温柔很重要;但也试着给自己走出来的机会,因为就算你可以假装没事,还是会因为一些“环境线索”而促发(修改整理自[1],p.90):

  1. 与加害者相像的人:背影、性别、名字
  2. 受害地点:场所、类似环境
  3. 与受害时类似的状况:如脱衣服时、睡觉时
  4. 受害时看到的东西:如衣服的颜色、物品,或这份简报
  5. 与受害有关的感觉:触感、味道、声音
  6. 相关资讯:新闻、与性有关的话题、性教育
  7. 与受害后面临类似的情景:类似医院或警察局的环境,像我朋友一样,因为当年她光笔录就做了 3 次、医院躺了一周

用佛家语来说,色、声、香、味、触、法*任何一项都可能是让你发作的按钮。有没有一种骇客任务在躲红外线的感觉

听起来很惨烈,但书中也很实用地比较了让受害者“活下来的方法”(如上表)。只是,我的想法跟作者阿润(叫得好像我认识一样 XD)比较不一样的地方是,我认为即使是“有害的方法”也是“有用的”[11],在心灵很脆弱的时候,自残、逃避,势必也有它的功能,让你减轻一些痛苦。

只是说,倘若过去你习惯面对创伤的方式开始有些不管用、甚至“副作用”越来越多的时候,而现在,就可以是一个改变的小契机!
说得简单,要怎么做呢?

首先,你得先意识到自己的界限。

*详参“六尘

什么是性创伤:意识到自己的界线

阿润说,性暴力会伤害我们对性的态度,显现在行为上会变成两种极端(修自[1],p.127):

  • 性爱成瘾*:过度的、激烈的、蜻蜓点水的、多重关系的性行为,在这些关系当中你只得到暂时的满足,但你很清楚,心理还有一个巨大的洞,你越是尝试用性爱来弥补,它破得就越大⋯⋯。
  • 性爱恐惧**:对异性的靠近有所恐惧,甚至对所有人的靠近都感到不舒服。

你的内心有很多复杂的纠结,在性、自尊、爱之间打转,就像一团棉线球,找不到出口,这些都是性创伤(trauma)的症状。

一项研究发现,家内性侵受害者会有以下症状[12]:

  1. 对自己看法负面,自尊低落,认为自己不值得被爱
  2. 尝试伤害自己多次、对身体界线模糊
  3. 人际关系上的适应困难

另一项研究描述则更为细腻[13],“加害者为强者情结:个案于 24 岁时被一刚交往的男子性侵害得逞,但在一审时因从一而终的处女情结而原谅了他,并成为他的女友。在日后的相处上,会有互相暴力行为出现,当自己对男友有暴力的行为时,情绪会获得缓解。”

阿润则是引用精神科医师宫地尚子女士的观点[14],更深刻地剖析这个伤口中,存在一种矛盾:

“由于身体背叛了自己的主观意愿,因此被害者会憎恨自己的身体。甚至在精神上责备自己,怀疑自己就是想被性侵,认为自己也是性侵共犯。”([1],p.129-130

于是,你在裂缝的两端摆荡,在过度性激发与过度恐惧中摇晃,各种未知和复杂、罪恶和自责、痛苦与纾缓包围着你。如果你也在这片沙漠徘徊,那么你可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建立界限”(boundary)。

*[1]书中用的是“过激”
**[1]书中用的是“封闭自己的性行为”

意识与维护自己的界线

“界限”,指的是让你感到安心的范围,而性暴力是最严重的越界行为,如果妳曾被如此严重的越界,那么你可能([1],p.128-130):

  1. 对性行为感到恐惧,抗拒性爱
  2. 就算做爱,也无法感到愉快
  3. 当身体有幸兴奋反应时,会感到罪恶

尽管你有这些感觉,而且这些感觉也是真的,我仍然要再说 3 次:这并不是你的错、这并不是你的错、这并不是你的错。“身体的性兴奋”并不等于“你想跟对方发生性行为”,充其量只能说是“你的身体知道这个人在生理上可以跟你做爱”[15]。

如果你看到一个男生(或女生)勃起了、甚至下面湿了,并不需要感到罪恶,这其实就等同于你经过一家餐厅,肚子咕噜咕噜叫一样,肚子是告诉你“这里是可以吃饭的地方”,而不是“你一定要进去吃东西”、“你超爱这间餐厅”。

除了性爱之外,过往的创伤也可能让你变成没有界限的人(4,5,6 引自[1],p127):

  1. 总是当滥好人,并藉此寻求别人的认同**
  2. 难以拒绝别人
  3. 很努力很努力,因为担心自己如果哪一天不努力了,别人就不会爱你了
  4. 想挂电话却说不出口
  5. 想拒绝邀约却不好意思
  6. 别人轻蔑你,你却不反抗

如果你也是这样的人,该怎么办呢?碍于篇幅所限,这里将不细介绍“设立界限的方式”(被揍飞~),不过可以参阅下方注解有相关资源。

但界限不清还不是最痛苦的,更糟糕的是,你的家人根本不挺你,在家里,你不但没有感到支持,还倍感压力[20]⋯⋯。

*男性的“性器官生理反应”(有没有勃起)与“主观性兴奋”(对该对象有感觉)重叠率只有 50%,女性则更低,只有 10%。换言之,当你的伴侣“嘴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时,你应该相信嘴巴(或郑重再确认),而不是相信身体硬上。想知道更多细节,可以参考这篇文章。

**如果你也有滥好人的困境,详参先前其他份简报,以及其他关于界限的书 [16][17][18][19]:认同上瘾症 你是滥好人吗

为何旁人无法理解:亲人的痛苦与必要支援

多年前我在一个演讲中,听到这样的一个案例:

“女孩 11 岁那年被父亲性侵,长达 8 年,直到她搬离家去大学念书才终止。在这过程中她最不解的是,为什么妈妈都没伸出援手?一直到她被社工安置、安排出庭,妈妈还威胁她:妳这个不孝女,等一下开庭敢讲话试试看!妳把大家害得还不够惨吗?一定要家里被你搞到分崩离析妳才开心是不是?”

此外,所有的大人都联合起来串供,说她有心理疾患,常伴随妄想。你可以想见那女孩情何以堪,又多么绝望?

当年,在家人的高压下,连女孩自己也很犹豫:“如果我说实话,就会害到我的家人,变成一个不孝的人;但如果我说谎,又对不起一直帮我的社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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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社工的一句话救了她:“如果你说谎,这个家就真的不会崩裂吗?如果你妈妈真的爱你,她将要怀抱着罪恶感与秘密到坟墓里面,这样是真的孝顺吗?”

于是,她鼓起勇气说了实情,爸爸被判刑,妈妈气到要跟她“断绝母子关系”,母女俩 10 多年都没说话。但到妈妈癌症病危的时候,那女孩(已经长大变 OL 了)赶到医院,妈妈才握着她的手说:“阿母对不起你⋯⋯。”她听了百交集,为什么母亲选在这时才跟她和解?这样要恨、要讨,都来不及了⋯⋯你一直想问,为什么家人不但不帮我,还帮坏人说话?为什么他们要视若无睹?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好多好多的疑问,在你心里生了根⋯⋯。

下一张图,阿润告诉你,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旁人的 5 种防卫方式

(此段落修改自[1],p.154-155)

那天以后,身边的人可能会跟你说这些话(我越看越气,所以自己加了OS)——

1. 否认:我身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那个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事”、“你还是个孩子,不要紧的”(这句听起来超气!)。

2. 容忍:这点小事就大肆挞伐,未免大惊小怪了吧?

“那不过是他一时糊涂”、“你都这么大了,该放下了!”、“他还有光明的前途,你这不是要毁掉他吗?”(怎么不想想他毁了谁?)。

3.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是,你看起来还好,应该没问题吧?

“可是你看起来没事”(OS:说这句话的人真的很有事⋯⋯。)、“感觉你不怕男人”(你又怎么知道?)。

4. 逃避:当事人不想提,要她说出来也太可怜了

“逼她说出痛苦的回忆,太可怜了”(现在这样就不可怜吗?)、“忘记是最好的方法”(我把你鸡鸡剁掉,你再来忘记好不好?)。

5. 偏见:自作自受、是当事人自己愿意的

“是你主动诱惑的吧”(所以是我的错啰?)、“谁叫你穿这么曝露”、“你自己去倒贴人家的”。

我还听过更毒舌的:“谁叫你长得一副欠 x 样?”(这句我真的听人说过,当下真的是白眼翻翻)、“哎呀,他要 x 你就不错了啦,表示你有吸引力阿,想想多少人没人要⋯⋯”(这是跟非洲小孩没饭吃一样的概念吗?)、“他真的跟你做喔?那他真的是亏大了”(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所以,你身边的人之所以选择否认,一种可能是他不知如何反应,另一种可能是因为他被自己的迷思困住了,另一种可能是,他可能也有类似的经验,不想想起那件事,于是想要藉由“眼睛业障重”的方法来保护自己(可以回头看第 4 张简报)。

其实,光是“谁叫你穿这么曝露”的思考就值得省思,说话的人究竟是嗑了什么药才会内设“因为你穿着暴露,给对方‘机会’,所以他才会对你下手”这种想法?

事实上,许多受害者被性侵前一刻穿着都是朴素的。

非洲大草原的比喻

“类似的想法如:现在到处都是捡尸新闻,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喝到那么醉?”

这种留言,背后的意思其实是:她已知自己身为有吸引力的女人,去夜店喝到烂醉之后会面临被捡尸的危险,但依然这样做,所以才导致这样的悲惨遭遇。

我看过一个比喻,把这种论点背后的精神呈现得很贴切:

“去非洲草原旅游的人,执意下车逗弄猛兽,最后被咬伤了,这难道是猛兽的责任吗?同样地,在知情的情况下把自己至于险地的女人,难道不需要负起一定责任?”

听起来好像很合逻辑,但夜店并不是非洲大草原,我们之所以形成社会,是因为我们对人的“信任”。

而性侵,则瓦解了这份信任。

*此段引自[21]

如果你是受害者的家人

好啦,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上面的种种迷思,倘若受害者愿意信任你,跟你说说他的故事,你真的知道可以跟他说些什么吗?

阿润提供了几种 NG 的用语以及 NG 的原因,你可以参考看看(下段整理修改自[1],p.158~159):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指责受害者。

“他为什么要对你做那种事?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这句话让受害者觉得遭受性暴力是咎由自取。

“忘了吧!往前走。”

人无法在遭受暴力后立刻抛开阴影,往前走。

“你的心情我了解。”

没遭受过性侵害的人不可能完全了解受害者的心情。

“好可怜。”

有些人讨厌别人同情自己。

“我不能原谅对你做件事的人!”

受害者会自责,其他人若谩骂加害者,反而容易让受害者想要袒护加害者,将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或想办法平息别人的怒火。

而且若加害者是自己家人,当别人在骂加害者,受害者会觉得对方连自己也骂进去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他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受害者就是因为怀疑自己可能误会了,才向你说出一切。

大家都受伤了

(以下段落修改自[1],p.157)

其实,回过头来看,在这样的事件里面,大家都受伤了。阿润指出,我们必须理解以下几点:

  1. 性暴力与性游戏、合意性行为是两码子事 
  2. 性暴力大多发生在有上下区别的权力关系中,使受害者不容易逃离 
  3. 心灵也会受伤,自然会出现各种症状
  4. 只要因应方式正确,就能减轻症状
  5. 心理创伤不会因时间流逝而变好,必须妥善处理
  6. 修复内心深处的伤痕与时间长短无关
  7. 家人与受害者/加害者身边的人,也会因性暴力而受伤

你为什么这么做:如何面对性暴力加害者

了解身边旁观者否认的动机之后,并不代表你一定要原谅他们,因为原谅是条漫长的路(相关资源可参考[12][22][23])。

接下来,我们要试着理解“性侵你的人”在想什么(如果你还没准备好,可以跳过这张没关系,用你习惯的步调)。

“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何找上我?”我一直以为唯有加害者才能回答这个盘据在我心中已久的疑问。其实,加害者也不一定能回答你。学习性暴力加害者的相关知识后,我才知道“懦弱与不成熟”是构成加害行为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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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害者会利用“受害者并不讨厌”、“我又没杀死她”种种说词正当化加害行为,为了消除自己的无力感和自卑感而性侵他人。”(引自[1],p.186)

或许,一直以来你在等待的就是一个答案、一个解释,说明当时他为何会做那件事。但你越是等待越是失望,因为他不是没有解释,就是认为“我这样做没什么”。但请记得一件事:他可以有很多解释,但伤害是事实,并且不能用任何藉口来逃脱他的责任。就像我一个朋友说的:

“我曾经以为,我能够找到一个答案,让我变得释怀,当初的侵犯就可以烟消云散⋯⋯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我只是用不断地问‘为什么’,来逃避、忽略、否认、遗忘这个已经发生的事实。只要一直问为什么,我就可以假装‘他这样做一定有情有可原的理由’,可是他的回应只让我心碎:你看起来很想要阿?你又没有用力反抗⋯⋯。”

阿润说,“其实你只要说出过去不敢说的话,完成过去做不到的事情,就是为自己转动停止的时钟。值得注意的是,绝对不要期待加害者承认自己做错事,对自己道歉或补偿。就算你要求的事情是正确的,无论提出多强烈的要求,我们都不可能改变别人。你能改变的只有你自己。用力让自己恢复,就能随着时间前进。”(引自[1],p.188)。

如果你想透过要求“对方道歉、解释”来疗愈自己的伤口,那么很有可能,到他踏进棺材你都不一定等得到这一天。

这并不代表你“不该去跟他讨理由、讨道歉”,我想表达的是,如果你的信念是:“他道歉之后我才能释怀”,那么你等于把“痊愈”的权利交给了他来掌控。

过去这些日子,你已经失去了太多,唯有把疗愈的权力拿回来,你才能长出自己的力量!

最后,阿润将带你找回这份力量!

怎么做才能疗伤:复原的关键在于自己

那天以后,你觉得自己已经“坏掉了”、“脏掉了”、“回不去了”,再多的字句、理解、书籍,都无法改变你的感觉

要怎么回到当初那个干净的自己?阿润提醒,“与其说是恢复原状,不如说是再次成长,成为一个新的自己。”(引自[1],p.240)

“我有想过要去死,但站在大楼顶呼呼被风吹着的时候,我突然回过神来:为什么犯错的是他,但去死的却是我?我不甘心,所以又掉头回来,想着要怎么报复他。”一位被前男友性侵的朋友跟我说。

“所以你后来怎么报复他?”我问她。“后来,我其实没有去报复耶。我的身体已经被他弄脏了,不想再脏了我的手。我发现,就算是把他千刀万剐、剁成肉泥,也无法让时光倒流。后来我加入附近的教会,里面有一个姊妹跟我竟然有一样的经历,他那时的陪伴对我来说就像是悬崖边的稻草,救了我一命。”

疗伤没有 SOP,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步调和节奏,给自己一些时间,就是最大的温柔。复原是一种选择([1],p.240),其中一个秘诀就在于:不再把痊愈的权利,留给对方来决定。

文末摘要

“性侵害,一个都太多(1 is 2 many),没有人是局外人。”阿润在最后说。

回首这条路,我们谈过了下面这七点:

  1. 我发生了什么事:理解性暴力
  2.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性暴力的影响与复原
  3. 为何会成瘾:性暴力的创伤与因应方法
  4. 什么是性创伤:意识到自己的界线
  5. 为何旁人无法理解:亲人的痛苦与必要支援
  6. 你为什么这么做:如何面对性暴力加害者
  7. 怎么做才能疗伤:复原的关键在于自己

谢谢你陪阿润和我走到这里,老实说面对性侵害议题,我并不是专家,或者说,没有人是专家。

那个伤,太痛、太大,深陷其中经常会被痛苦淹没,疏离逃避也无法把它赶走,幸好这本书提供了一些你可以做的事(p.241):

  1. 祈祷,寄托宗教信仰
  2. 参加自助团体:有类似经历的团体、在他们身上找回到“原来我不孤单”的普同感。
  3. 找人倾诉:可以找信任的家人、朋友或是心理师倾诉。

而如果你就是那个“被倾诉”的朋友,不要轻易地说出“我懂你的感受”,仅仅是做到“不批判的陪伴”,就是她最好的浮木。

请你相信,光是你“在”这件事,本身就很好。试想,如果你溺水时浮木救了你,突然开口叨念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掉到水里!”,你应该会很无言薯条吧?

最后,我想说说我读完这本书的感觉。

结语

恭喜你勇敢地走到这边,这一路走来真的是不容易,也是我第一次做简报,从头到尾都没有搞笑的一次。我一直觉得,性暴力破坏的不只是身体,而是你对人的信任、以及对自己身体自主控制权的怀疑。

那种“不管怎么做都无改变现状”的习得无助感,从那天起就一直笼罩你,像是牢狱。正因为这个议题如此严肃和哀伤,所以才需要大家一起来正视,请分享给关心你却不懂你痛的朋友,让这份简报代替你说出一些一直难以启齿的话。

其实,书里面还有更多阿润的勇气故事,血泪交杂,包括她失败的谘商经验、想喝尿的欲望、想死、想杀人、恐惧性爱、挖到父亲的阴影、对母亲的怨恨等等⋯⋯

为了不影响大家阅读的兴致,我尽量回避“自传故事”的部份,但相较于简报的理论知识,书中的亲身经历可能更贴近你、更让你有面对的动力。

此外,由于这本书是翻译书,所以书中一些相关资源可能不适用于台湾的朋友,我整理部分如下,也欢迎大家补充:

然后,我也想轻轻地对你说:

是阿,或许那件事发生之后,你不再是你;或许再也回不到洁白无暇的过去;但尽管如此,你还是可以自由选择回首过去、停留、甚至向前走;你还是可以选择原谅或不原谅,放下或不放下,诉说或不诉说。

此去经年,你拥有对自己的选择权,不必再活在别人的期待和束缚里。

p.s.碍于篇幅,本文未讨论到加害者,不过加害者同样也有他们的议题与心理状态,同时也可能需要治疗。

如果你对此部份有兴趣,或者你本身就曾是加害者/行为人,那么最后有附上一些参考文献[24-27],或许可以去翻找来读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