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贫困女子,他们之所以来到社会底层可能是错综复杂的家庭因素、年幼被强暴的心理扭曲,但需反思的是,社会辅导的机制若是健全,政府与教师多做些鸡婆关心的了解,这样的女子是否就能有机会于幽暗路途中被拾获,走一条不那么曲折的道路。亲爱的,邀请你,一起看见在日常缝隙里挣扎的身影,思考,我们能多做些甚么?

加贺麻衣(21 岁)的例子

我要再次重申,本书将制度的问题与具体的协助方式,留给各位专家学者讨论。我的工作是藉由描述原本世人看不见的最贫困女子和少女的生活情况、其生活情况难以理解的程度,以及心灵痛苦的程度,提出受访的“当事人需求”。虽然我不知道是否可以为贫困的人排顺序,但是我想从“最贫困少女”成为“最难以获得协助者”的例子开始说明。

“还插不进去啊?”

这句话是加贺麻衣(21 岁,假名)念小学 5 年级时,妈妈的男友在被窝里对她强暴未遂时所说的话,现在这句话被麻衣拿来当笑话讲。对于经常隐瞒过去受到性侵虐待的少女而言,麻衣算是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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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出生于 1990 年,家乡是某个地区的中心都市。她还有大她 3 岁的哥哥和小她 2 岁的弟弟,但是完全不清楚关于生父的一切。上小学之前与母亲在母亲的众多男友家之间流浪,从 6 岁起住进妈妈的“第一个男朋友”阿隆家。尽管如此,每次母亲交到新男友,便把哥哥和弟弟留在阿隆家,带着麻衣去新男友家。过没几个月,又和麻衣回到阿隆家,不断重复一样的过程。

麻衣和妈妈去新男友家时,都没去小学上课。离家出走的期间不是待在新男友家,就是遭到母亲嫌她碍事,给了钱便把她丢在大卖场或是游乐中心。所以麻衣是所谓“短期中辍的行踪不明儿童”——虽然有住民票却 1 年以上行踪不明,也无法确认是否就学的国中小学生。

“我念小学时,在班上超特殊的。朋友都会问我:‘这次又去哪里啦?’大家都超怕我妈的。现在是比较好了,小时候妈妈真的超可怕的。带朋友回家玩的时候,妈妈会露出跟妖怪一样的表情尖叫:‘我要杀了你们这些小鬼!’我跟弟弟在家里,也曾经因为妈妈用颈部粉碎坠击(职业摔角的招式)揍我们而昏倒。有一次妈妈对我朋友这么做,结果人家爸妈还叫了警察来。妈妈在我们那边已经是传奇人物了。”

母亲的第一个男友阿隆,算是麻衣和兄弟的养父。阿隆年纪大麻衣母亲 10 岁,实际从事的工作不明。自称以前混过黑道,双手双脚满是刺青。他常常在家,看到麻衣母亲对麻衣等人施暴时,也会以暴力相对。那句“还插不进去啊?”就是阿隆对麻衣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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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念国中 2 年级时,已经会自行跷课。大她 3 岁的哥哥国中毕业之后,一边去格斗技道场修练,同时也去阿隆介绍的鹰架公司(建造建筑物和涂装外墙时负责搭建鹰架的厂商)工作。麻衣一整年跟着哥哥一起在阿隆家与哥哥朋友家流浪,一边去道场专心练习格斗技。她中间也曾经跟男友同居,却不到半年就因为一点口角而互殴,最后以华丽的回旋踢打败对方后逃走。

母亲当皮条客,劝女儿卖春

“那个男朋友也是道场的人,所以我只能离开道场,回到阿隆家。嗯,他是跟我做了。不过我觉得没差,他也有给我钱。但是那阵子刚好是跟妈妈吵最凶的时期。我正好在叛逆期,妈妈看到我有钱就来问我:‘妳为什么有钱?’妈妈那时候搞坏身体,待在阿隆家。她明明没练过格斗技,可是超强的。每次跟我打架都是来真的,我输了好几次,钱也被妈妈抢走。我说:‘是跟阿隆做了拿到的钱。’妈妈听了就说:‘原来妳有在卖(春)啊?有卖就跟我说啊!我帮妳介绍客人。’实际上,妈妈也曾经带男人来。”

“不过那时候我没做。我因为妈妈带男人来而真的火起来,想说总有一天非打赢这女人不可,还趁她睡觉的时候掐她脖子什么的。最后终于是我赢,还让妈妈对我下跪。从此之后,妈妈的态度就 180 度大转变,还说什么‘不愧是我女儿’之类的,真是超恶心的。不过我也一直没找到工作,结果还是透过妈妈介绍,去 R 市(阿隆家隔壁的城市)她朋友开的酒吧打工,条件是不喝酒。那时是国三的夏天。我后来有去一下学校,但只是中午去,没上课就回家了。”

麻衣之后的人生正如各位所想像,16 岁时和酒吧的客人(32 岁)交往同居,被酒吧妈妈桑责备而逃家。逃家之前,妈妈常常随意拿走她的钱,钱包里的钱也总是被偷走。离家之后,在哥哥女友的朋友介绍之下,前往 K 市(家附近的中心城市)从事援交应召站的工作,却因对客人回旋踢等暴力事件而再次逃走,成为业界通缉的人物。从事援交应召时认识的客人住在 M 市(隔壁县的中心城市),于是她逃进对方家,蒙混年龄,开始当应召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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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麻衣 17 岁,经历第一次怀孕和生产。但是亲生女儿断奶时,她却回到了阿隆家。理由是住在 M 市的男人外遇。当然她又再度使出回旋踢,踢飞对方后离家。回到阿隆家之后,她一边在当地的俱乐部工作,一边兼差当应召女郎。我采访麻衣(21 岁)时,她才刚和新男友同居没多久。女儿留在前男友家,由前男友的母亲扶养。

“我现在的生活稳定了,想把女儿接回来,可是对方不让我们见面。女儿在法律上算是我的小孩对吧?我跟那个男人又没有登记。那家伙没有钱,一定是我来扶养比较好。可是他们却不把小孩还我,我觉得很奇怪。其实我弟弟现在在混黑道,可是我一说我弟弟是黑道,他们却说:‘不能让小孩去当黑道的外甥女!’我在想,我要用蛮力抢回来,但这样会被说是绑架儿童吗?”

将来陷入贫困的可能性

麻衣在我的受访者当中,也算是顶尖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的女性。她接受采访时的月薪是俱乐部加上应召站的收入,一共 40 万日圆(约新台币 12 万元)以上;同居的男友担任牛郎店的干部,两人月薪合计将近 100 万日圆。麻衣每个月会从中拿出 10 万日圆,寄给母亲和阿隆。两人的经济状况绝对称不上贫困。麻衣工作的应召站网站首页上,大幅地刊登了她的照片。是的,麻衣也和母亲一样,拥有谁看了都会说是美女的美貌。

相信大部分的人看到现在的麻衣,再听到她的过去,都会觉得:“虽然很可怜,可是现在幸福不就好了吗?”“这种人就不用管了!”但是,她也和她的母亲一样,将来可能陷入贫困的状态,甚至可能连她的孩子也一起陷入贫困;把孩子带回来,也可能会虐待小孩。毕竟麻衣是个一发生什么事就可能会动手的人。

接受采访时,麻衣的手指做了如同宝石般美丽的美甲,清澈的天蓝色和如同夕阳般的红色形成细致的渐层,渐层中画上闪耀的星星,宛如沙漠的黄昏与傍晚探出头的第一颗星星。如此美丽的图案居然是她自己画的。

麻衣干脆地回答:“你说光疗指甲吗?紫外线光疗灯一个才 2000,看美甲师做了几次就记起来了。右手怎么办?右手做得到的事,左手当然也做得到啊?”

麻衣的手应该很巧,也有艺术的品味。但是这双美丽的手却也会揍人。至今的恋爱几乎都是用回旋踢画下句点,她本人也很头痛自己为何如此冲动。现在的恋爱可能会因为盛怒之下的飞踢结束,现在的工作也可能会因为相同的理由离职。但是她就是无法压抑自己的冲动。

“妈妈这个人就是这样,我现在是一半想杀了她,一半原谅她了。毕竟我跟妈妈很像。小时候虽然很辛苦,但现在觉得没关系了。毕竟我就是这样养大的,所以才有现在的我,至少我比同年纪的人都赚得多。但是暴力会遗传对吧?所以我恨妈妈这点。为什么老是这么冲动呢?”

事情真的是这样吗?这样真的好吗

对于麻衣而言,过去就让它过去一定有其必要。但是,过去的她应该要有人来帮助。因为没有人帮忙,于是她成为谁都难以帮助的人。她的母亲应该也是类似的情况。

我会举麻衣的例子是有原因的。先不管她怎么想,当她还是小孩的时候,社会福利行政机关应该发现和庇护她。想到社会福利行政机关发现问题儿童的机率居然如此之低,便教人叹息。童年时,每当她和母亲去了新男友家,便没去上学,至少当时的小学老师也应当要发现她没来上课。老师可不能说没发现学生跷课。

此外,麻衣说:“小时候没打过预防针。”等到自己生了小孩,听到医生说零岁时要接受预防接种,才发现:“预防接种是什么?我没打过!”没带小孩去打预防针,不能说是弃养,但是如果学校老师以及当地的社会福利行政与医疗机关联系得当,应该可以发现麻衣的成长环境有问题。

麻衣的养父阿隆,的确双手双脚满是刺青,母亲又是当地小孩都害怕的易怒欧巴桑。老师和儿福社工并没有接受过训练,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类双亲。我想他们应该很害怕,也不清楚自己可以介入家庭到什么程度。政府应该为此订定“积极介入”的指南。

虽然我有满肚子想说的话,但是学者已经大幅讨论应当如何积极介入与协助虐待儿童的家庭,本书便不再赘述。

最大的问题在于,现况是以“有这种应召女郎”的方式来介绍麻衣。看在其他性工作者眼里,可能会引发批评:“我们这行不是只有这种女人!”“不要刻意报导可能会妨碍性工作讨论的例子!”

麻衣从事性工作和遭到虐待,的确都是世代传承,将来也可能成为贫困女子。她原本是受害者,将来可能成为加害者。但是如果逃避麻衣的例子,便无法进行有意义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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