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从性别平等教材的课纲看起,性别平等教育谈的其实是拥抱差异,认识性别气质、性倾向、性别认同,因而思索平等的真义。

性别平等教育政策推动的时代背景与社会脉络,主要源自1992年清大小红帽事件、1994年台湾师大强暴案件、1996年的彭婉如事件,以及近期由于歌手蔡依林和婚姻平权运动而最广为人知的,发生于2004年的叶永鋕事件。

这些事件引起当时台湾社会及政府反思教育里对女性和多元性别认知的不足。因此基于法律基础而订定的性别平等教育课程的基本理念简言是:(1)认识性别议题;(2)尊重自己与他人的独特性,进而包容、尊重及关怀其他性别少数族群。

我们都很希望社会离平等、平权更接近一些,我们也都不希望看见任何因为性别与歧视的悲剧再次发生。即使是反对婚姻平权的人,大部分也都是这么想的。不过怎么教育下一代?尤其,性别到底怎么教、教什么?性别平等教育和过去的“性教育”差别在哪里?这二个问题被概括在婚姻平权议题里,反对者最大的疑虑。网路上与 LINE 群组出现许多谣言,“我(只是)不要我的孩子学这个!”引起排山倒海的愤怒与恐惧情绪。

现在,让我们真正的冷静下来,先从教育部颁布的“课纲”来看看,课纲作为教育核心基础,影响教材编撰、教师教学及进修研习方向。我们的政府究竟要教师怎么教性别?

课纲里的性别平等教育与性教育

“性别平等教育”和“性教育”在国中小课纲里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性别平等教育是以“重大议题”融入各学科领域,每学期实施四小时的相关课程活动;性教育是属于“健康与体育”内的正式课程。

性别平等教育主题内容包含主题有:

  1. 性别的自我瞭解:谈身心发展差异、认识不同性取向与多元性别特质、认识不同性别者的成就与贡献及职业与性别。
  2. 性别的人我关系:谈性别角色与性别刻板印象、性别与情感、性与权力、家庭与婚姻、谈性骚扰防治与家庭暴力等议题。
  3. 性别的自我突破:谈社会参与、性别的社会建构。学生学习目标是培养解读媒体传递性别刻板化的能力,教导学生对于社会及公共事务参与不受性别限制的观念。

健康与体育课程,自小学中高年级到国中阶段,除了谈生理性别的差异外,情感教育方面包含心理学者的爱情三角理论。性教育方面,卫教知识和爱滋病传染途径及防范、性病防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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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议一:多元性别教材会“引导孩子成为同性恋”?

首先我们要厘清争议里“多元性别教材”的意涵。多元性别之于家长而言,最简约的说法是“性别不只有男性、女性”。

课纲在性别意识部分提到“认识不同性取向与多元性别特质”背后传达的意涵是:让学生认识到那些“多元”(不一样)其实都一样,都是活生生的存在这个世界上,而这也是我们所说的:开启性别意识的第一步,这一步的目的,是希望减少霸凌、减少学生因为“觉得自己不一样”而压抑自我,导致偏差行为发生。

实践层面在中小学,课程采取融入式教学为主,所谓的“融入式”课程,是指具有性别意识的教师,将性别意识转化到各学科的知识内涵教学。在主流社会的架构里,往往我们习惯以“男女生理构造不同”作为“男女有别”的论述基础,融入式的性别平等教育,引导学生观察日常生活中的性别框架与平等意涵。

生理之间的差异是存在的,性别平等教育并非要否认差异,而是要告诉学生差异没有高低或优劣之分。

很多家长疑虑,“这样教孩子会不会引导孩子成为同性恋?”前一篇谈教师在教学现场角色的文章里,教育部教师研习中以动画影片呈现小学教师在教学现场如何处理孩子面对性倾向、身分认同困惑时的教学手段。

或许,我们可以共同思考当孩子提出类似问题时,我们期待教师怎么教?是直接告诉孩子“你不可能是同性恋。”又或者,引导孩子思考:“你为什么喜欢?”帮孩子厘清喜欢或欣赏一个人的原因,乃至近一步和孩子讨论“男生可以喜欢男生、女生可以喜欢女生吗?”、“什么事情是不分性别,男生女生都可以做的?”

多元性别教材的实践,目的是教导学生尊重差异,让孩子学习不因性别、性倾向、性别特质而受到生心理的霸凌和压力。这个课纲和目标是不是有问题?或我们其实是担心性倾向、性别气质不受歧视后,孩子会没办法成长为“典型的阳刚男性或阴柔女性”而焦虑?那这个焦虑背后的原因,又是来自什么呢?

争议二:性滥交、性解放进入校园!?

“性教育进入校园”一直是家长担心的理由,尤其关于“性”可以怎么谈?怎么教?关于教材端很少被真实的检视。事实上,台湾性教育的发展,早在1950年代,教科书已有相关知识列入“生理卫生科”。

1968年九年国民义务教育实施后改称“健康教育”内容亦包括性器官构造、月经、怀孕等生理知识的教导。2001年“九年一贯课程”实施后,改列入“健康与体育”课纲规定,性教育相关知识循序渐进在小学4至6年级和中学7至9年级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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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教育在台湾实施已经超过一甲子,过去的教材从来不谈到异性恋之外,甚至很多人因为“被借课”、“教师不敢谈”而根本没有在学校学习到性教育和卫教知识——这养成了我们社会普遍对“性”的潜在恐惧,我们很怕公开谈论“性”,即使在教育场域里,我们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遑论真的在课程里“教”。

很多误解在家长间流窜,例如教育部11日在台北举办家长会长与教育部长有约的座谈会里与会者的指控,以及教育书《嘘!长大就会知道的祕密》被误指为学校教材。这些指控都突显台湾家长对性的恐惧,以至于经常通过“性滥交”、“性解放”标签,指称性别平等教育、性教育会“教歹囝仔大细”。

然而,从性别平等教育课纲来看,其实我们会发现课程里是谈性骚扰防治与家庭暴力,即使关乎性教育内容的“健康与体育”课程,也是在教学正确的卫教知识,包含生殖、性器官、性病防治等,如果反对中学教这些,或许我们可以共同思考,性教育到底该怎么教、何时教?难道回到过去那个避而不谈的年代,是更好的教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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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解放是什么?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负面

很多人认为,性解放等同于杂交、多P、性病,即和“滥交”无异。但需要理解的是:无论是性教育或性别平等教育,通过教育系统希望达到促进平等、消弭歧视,本身也是一种性解放,其意涵借用简维萱说的:“性解放,既不是性剥削,也不是性暴力,更不是性伤害,而是让受到性压迫的人,能够自在生活的主张。”

换言之,对于“性解放”一词的认知落差,经常成为反对者拿来反对性别平等教育的用语。很多人拿同志游行里性相关的标语、装扮特殊的照片,指责“我不要这样教孩子”。这一来扭曲了同志游行的意涵、误解了标语的意义,更是错误的将同志游行和性别平等教育连结。

性别平等教育里的“性解放”意涵,是让我们“直视差异”,并且思考平等的可能和意涵。

举例而言,我们过去很直觉的思考性别平等是:“男生可以,女生为什么不可以?”,可是性别平等教育并不只有挑战过去的性别分工,在“平等”的意涵上,更进一步的是引导学生思考:平等并非仅止于机会相同,而是促进“积极性差别待遇”,以改变现有社会下的不平等差异。例如,公共厕所的设置,往往男女厕数量相同,但女厕却经常需要等待较多时间,这即是反映公共建设设计过程,忽略性别生理结构与衣着的差异。以性别平等观点,这个议题上即是引导学生思考差异与平等落实的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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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性别平等,绝对不是教导男生女生都一样,而是要破除原来社会建构的性别刻板印象、偏见与歧视。如果我们能意识到现在社会制度的设计,是以异性恋为中心的思维,忽略其他性倾向者,那么我们才更能够理解性少数在社会的处境。

美国 ABC News 曾制播一系列实境节目探讨同志议题,包括《同志父母在餐厅被歧视》、《当你看见人们说同性恋必须被治疗时,你会怎么做?》、《当你目睹同志情侣求婚却受到歧视者搅局,你会怎么做?

性别平等教育因为婚姻平权议题而被拿出来重新讨论的今天,许多人现在很难以想像的未来,其实已曾在实境节目中模拟。或许现在台湾社会现在比较少人直接说“同性恋有病要治疗矫正”,但将来如果有那么一天,即使婚姻平权通过,我们可能还是会面对各种歧视问题。或许这些实境影片,可以作为我们想像一个,更性别平等的台湾社会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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