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沟通为出发点,作者海苔熊带我们进一步理解如何与反同声浪沟通,反同是一种情绪,有时不能用说理的角度沟通。

这几天的公听会、游行与集会当中,或许有些人觉得奇怪、愤怒或无力,为什么某些反对方拿出的证据如此不合逻辑?为什么无法理性和平地讨论这件事情?我的想法是,当我们一直想要用“理”说服对方的时候,可能忽略了:恐惧其实是一种情绪,既然是情绪就不是用道理能说清楚的[1]。

就像你可以拿出很多证据告诉我,眼前的100条蛇没有毒,也无法说服我和它们共处一室一样。因为这样的恐惧,可能长久以来被文化、传播讯息、社会压力影响着,根深柢固地住在人的心里(这也是为什么某些同志自己也有恐同情绪。)(Tunnell, 2012)。

但也因为是情绪,我们多了一种选择是:给予彼此一种人性的理解与关怀,尝试站另一个阵营,去感受他们的感受。

虽然并非所有反对的人都是恐同者(当然恐同者也不一定反对),但我们要承认,的确有一群人心中是怀抱着恐惧的,而看见这样的恐惧也是重要的。 根据社会心理学上着名的《Robbers Cave实验》与后续的研究讨论指出, 消弭恐惧、团体对立的的方法有2个(Sherif, 1961):

  1. 增加对两个族群认识
  2. 让两个团体的人了解到,他们都属于同一个大的团体

因此,如果你是“大脑支持同婚,内心还是有小怕怕”的人[2],或许你可以尝试从进一步认识同志朋友开始。

而如果你是在这历史性的一刻中感到疲惫无力、觉得对方怎么都讲不听的人,可以试试看这样的想法:“虽然我们不一样,但我们都是热爱这块岛、这个地方的子民。没有谁一定要战胜谁,也没有谁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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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消长的四个阶段

最近一堂课程当中,邓志平教授提到他自己发展的权力发展四个阶段(这四阶段也可能重叠或来回),我们都觉得非常受用,尤其在最近的这两周大家热烈讨论时,更多了一种诠释的视野(下面是我的理解与整理)。

 

无特权

(相对少数、如非异性恋)

有特权

(相对多数、如异性恋)

顺从

每个人都一样,没有谁比较有特权。或者虽然觉得自己和“大家”有一些些不同,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可能认同“大家”的想法,或否认一些自己的感觉。

觉得所有人都一样,没有同性恋异性恋之分。

混乱

开始清楚察觉大部分的人都和自己不一样,内心有很多矛盾、怀疑、担心(我真的和大家不一样吗?我是不是不好的?我坚持的事情是对的吗?)等等情绪。

开始发现世界上有一些人和自己不一样,可能会感到疑惑、愤怒、否认、攻击、尝试排除等等情绪

认同

逐渐形成(同志、双性恋等等)自我认同,开始相信自己是对的、自己是好的,同时也知道自己没有“特权”,所以努力想要找出路。“与其等待风向,不如成为那阵风!”

认同少数族群也有他们的权利,某些异性恋也跳出来大力支持其他多元性别的权益。但这可能只是价值观的认同,当双方权益我信念有冲突时,也可能退回混乱阶段。

统合

你对,我也对。

我们没有谁比较好,只是相信的事情不一样而已。

 

  1. 顺从:不觉得谁有特权,大家都一样。只相信有一个文化(例如相信同性恋和异性恋没有差别)。
  2. 混乱:发现自己和别人有差别,但不知道这差别的影响,或不知道怎么办。有特权的人会感觉到:“喔!原来自己是有特权的!”,也有可能会因为发现“竟然有些人和我不一样”开始滥用这些特权(例如买广告)。
  3. 认同:知道有差别,但有特权的与没特权都认同没特权的(例如真心支持同志的异男女,或直同志等等)。
  4. 统合:两造可以理解、知道彼此只不过是“不同”罢了,而正在调整脚步,不需要去对立和攻击对方(不论是语言或行动上)。调整脚步的时候本来就会有情绪,我们思考的是,如何去因应这种情况下生活与人际遭遇到议题。

我的看法是,们目前网路的讨论是走到“认同”的阶段,但每个人又有所不同,有的人还在混乱、有的人还在顺从。值得注意的是,停留在“认同”看似可以顾及没有特权的人的权利,但如果持续在此停留,可能会持续地消耗与内斗。所以,寻求一条“统合”的理解,就是我们可以走的下一步。 纠结,是因为跨不过那个“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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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容易!但这两周下来,你也可以看到很多的伤是很明显的,很多的愤恨与不平是扰动的,很多话说不清楚,很多人根本不愿意沟通阿!!那该怎么办?

“当你愿意抬起头,把事情看清楚的时候,生气和恐惧反而就减少了”

为什么看清楚有用呢?因为当你能够完整的经历(Joyce & Sills, 2010),也会变得比较控制感。让我们来一起“看清楚”这个情绪。 我相信很多人在这几周的运动当中感到受挫,不论如何,这个挫折和无力的“感觉”是很真实的。但其实那个受挫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有人和自己想的不一样,而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一群人,用着不理性的方式、说着错误的观念,但却还是可以大张旗鼓地影响更多的人?

这个“无法理解”的纠结活生生地让我们受伤了,我们花了很多脑袋、在上面耗竭了许多的情绪,甚至反覆的转录和自己意见不同的那一方的无脑贴文并加上注解(“果然一直秀下限阿!”“脑袋是一个不错的东西我希望他们也有一个!”),可能有暂时的爽感,但事情并没有好转,反而让社会更加区隔。

“为什么萌萌们过得那么好呢?”一个朋友 C 心有不平地说。

其实回过头来想,他们并不一定“过得很好”(虽然可能是享有特权的一方)──那些在影片当中出手伤害他人的人、助跑飞踢肋骨的攻击者,其实脸上的愤怒、还有高涨的情绪,就说明他们内在也是扰动不安的──当我们觉得这个世界不可预测、失去控制的时候,就很容易出现攻击和不安的情绪。 而不论你在这几个星期当中觉得对方不可理喻、觉得很生气根本没办法沟通;或者是付出了很多,但却发现事情进展的状况不如自己预期;或是站在反对婚姻平权的一方,无法理解为什么政府要强行推动,其实这一切的一切之所以会产生痛苦,其中一种解释是认知失调(cognitive dissonance)(Festinger, 1962)。

当你以为的世界和现在的世界并不一样,当你相信的真理和希望,并没有办法在生活的世界里被落实,你就不得不去思考一件事情:究竟我相信的是错的,还是这个世界是错的?如果我是对的,为什么这世界让我如此失望?卡在其中的人,是因为一方面不想接受自己的信念是错的(不论事实上是对还是错),另一方面也不想相信这个世界是如此糟糕的,所以进退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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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个看起来似乎没有终点的死胡同里面,还有另外一种选择是:或许价值观根本没有对错之分,当世界上总是有一群人和自己想得不同,并且拚了他们的生命来维护他们所相信的信念的时候(事实上你也正在做一样的事情),我们能不能够接受就是有些人和我们“不同”?我们不必去说服他们接受我们的价值观,而且在这样的不同中,我们仍然有勇气去要回,属于自己的权利。

找回内心的平静

这个接受并不是一种让步,而是一种对自己的善待。这样的善待,并不是承认或是屈服,而是一种选择,我们选择不再让对方的言语或行动,构成心里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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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扰乱了你内心的平静?”──Angelis (2003)

当你反覆想不通的时候,可以提醒自己这句话。

“很多时候你是做对的事情,但会承受许多辛苦。”老师在课堂最后说。一个人的心理能量是有限的,当你发现有一些人不是你的能力可以改变,嘲讽、反讽、区隔,或许可以让自己舒服一点,但也消耗了一部分的能量[3]。

转身,我们还是可以起身去坚持做对的事、影响那些,我们能力所及的人。

注解

[1]对恐同有有多一些了解,可以参考颜大的文章《“恐同症”的起因与解方”

[2]测试自己有没有隐性的恐同(选择性取向测验,测验约5分钟)

[3]又称自我耗竭(Ego depletion),主要是说人的“心力”(意志力)是有限的、会耗竭的,心理学家Roy Baumeister的原始研究是这样做的(Baumeister, Bratslavsky, Muraven, & Tice, 1998; Baumeister, Sparks, Stillman, & Vohs, 2008)──“请参与者到实验室里参加一项解题测试,只是实验从测试前就开始,参与者被随机分派到两种测试前清况之一:面前有小饼干却只能吃红萝卜;面前有小饼干可以拿来吃。测试题目是无人能解的难题,测量项目是参与者放弃解题的时间,结果显示不能吃小饼干的参与者,显着比能吃小饼干的参与者提早放弃作答。这项发现支持Roy Baumeister的假设:意志力是一种认知资源,过度运用之后需要足够时间恢复,否则会影响个人认知表现。”不过,这说法目前也遭受挑战和讨论,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见《纪录已经出现与即将出现的再现危机~2016版》一文(上述“”内也引自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