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污名,该怎么化解或翻转?SK-II 的广告 Marriage Market Takeover 说出了其中一种途径,让自己拒绝典范,享受更有自信与更独立的人生,而作者 Kanghao 谈剩女现象,他提出变得更独立,或许并不是唯一解方。剩女背后的议题不只是性别,更是阶级。

最近在新华社旗下的《国际先驱导报》以大篇幅的报导,指称“单身是导致蔡英文政治风格偏向极端化”的原因。这些话,当然是为了丑化、打击蔡英文的政治工具,同时,它也是向中国广大的“剩女”喊话,不结婚、单身,就会变得跟“暴力小英”一样偏激、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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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篇报导出现的不久前,SK-II 发布了一个 Marriage Market Takeover广告,描述了中国“剩女”想要突破单身污名的题材。


剩女的逆袭,就是让自己变得更自信、更独立?

女人晚婚、不结婚,为什么是“国安”问题?

“剩女”是居住在中国的大城市、高学历、粉领或白领阶级、27岁以上,而且单身的女性。“剩女”跟台湾流行的“败犬”、“大龄女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不同的是,中国的“剩女”一词经过“官方认证”。

“剩女”一词之所以是歧视,不只是因为她们是“剩下来的”,更是媒体、社会舆论与国家的共谋,把单身女子的现象,塑造成一种“社会问题”,甚至提升到国家危机的层次。顿时,女人不结婚,竟然成为社会集体的“焦虑”与“威胁”,好像不结婚都是“女人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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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女”问题,背后反应的是中国内部的人口问题。自1979年中国官方推行一胎化政策后,重男轻女的观念,使得中国民众更加漠视胎儿生命。女婴,通常是被牺牲,促使许多夫妻选择堕胎的原因。在中国,每100个女婴,便伴随着116个男婴出生,中国几乎是全世界性别比例失控最严重的国家。

如果要说“剩下的”,中国的“剩男”其实比“剩女”问题更严重。

2020年,中国将会有2400万未婚的“剩男”,人口超过全台湾的人口。中国官方也以此为据,认为太多单身者、不结婚生子,间接影响了中国的经济发展。根据中国官方的统计资料,从2013年至2015年连续三年,中国劳动人口呈现下降状态,这种状况势必带来人力成本的上升,将会使得中国失去“世界工厂”的优势(事实上,这个官方统计,没有计算到中国地下经济的劳动参与率与劳动人口,因此,女人不结婚生子,将影响中国经济的说法,有待更细致的讨论)。

按照中国官方的说法,年轻人都不结婚、生子,好像真的是很大的危机。但是,导致性别比例失控是国家错误的政策,为什么却是女人来承担“国家危机”的污名?

女人何其辜?为了摆脱污名,女人当自强

中国的女人,还没出生,便先遭遇男尊女卑的性别不平等。没出生的,连“剩下的”都没机会,顺利出生的,又从女孩变成“剩女”。她们终其一生,都在为天生的不公平奋战。中国的女人大概会觉得“身为女人”是一件很衰的事情(全世界女人可能都这样认为)。

被性骚扰、性侵害的时候,说是女人自己穿得太暴露;找不到喜欢的人,选择单身,又说女人自主意识高涨、公主病、剩女。千错万错,都是女人的错,绝对跟男人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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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官方的想像,只要把问题推给女人,指责高学历的女人不结婚生子,推卸“提高人口素质”的责任,女人就会自动就范。中国的女人活在2016年的当代,仍然被国家当成“生孩子机器”,彷佛女人诞生在这个世上,只剩下生孩子这个功能。这就是“剩女”一词最羞辱人之处,把女人化约成没有生命、没有思想的生孩子机器。

当“剩女”继续不肯乖乖就范,中国官方便与媒体配合,不断放送高龄产妇易生出缺陷儿的报导,以健康与优生保健的论述,创造出恐惧来恐吓在婚姻家庭外游荡的“剩女”。网友与舆论,也使用厌女的嘲讽图、打油诗来嘲讽“剩女”。

她们的惨况还不只如此。当政府鼓励女人就业,希望女人可以经济独立、靠自己生存时,却从未改善女性在职场中所面临的不友善,如:国营企业裁员,女性被裁员的比例高于男性、对女性年龄与外貌的歧视、女人依然被期待婚后要带孩子、负担家事。职场对女性的不友善,加上“剩女”的焦虑,许多女人干脆婚前就辞职,当一个“贤慧的好女人”,符合样板的适婚女人,以觅得真爱。因此,许多为了摆脱“剩女”而辞职的女人,在经济上就倾向“不得不”依赖男性。

这些事情,都让中国女人的平权每况愈下。不过,SK-II的广告反其道而行,想尽办法找出坚强、勇敢、努力摆脱“剩女污名”的女人,用以鼓励全世界的女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改变命运(#changethedestiny)。广告中的女人,述说自己渴望爱情,但是不受父母逼婚的压力,也不委屈自己随便找个人就结婚。“我是女强人”、“享受一个人的生活”、“独立也可以活得很精彩”,勇敢、自信、独立、爱自己、“胜女”,就是中国“剩女”用来摆脱污名最强大的武器。

女人不当自强,该怎么办?

但是,真实情况恐怕不是很乐观。

根据洪理达在《中国剩女:性别歧视与财富分配不均的权力游戏》这本书中的研究,大部份的“剩女”们,通常不是选择享受单身,而是更“积极”地寻求结婚的对象。为了早日脱离“剩女”的状态,如果有不错的对象,她们往往会放弃把名字列为共同持有,把毕生的积蓄,都投在未婚夫名下。因为如果女人太过于积极争取共同持有、平等的婚姻关系,将会带来“太强势会嫁不出去”的恐惧与压力。

婚后,她们终于不必再做剩女了,可是手臂、脸颊、大腿上却多了好几块瘀青。面对家暴,她们打算向派出所、妇联会求助,却没有一部法律,真的会保护受暴女人,只好再度把受暴女人送回丈夫身边。那些受暴女人还能怎么办?要离婚吗?可是房子登在在丈夫名下,积蓄也拱手给人,离婚该怎么活下去?而且爸妈说,离过婚,谁还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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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女人,闯关成功,完成“人生大事”结婚,最后仍然得面对层出不穷的家暴,不受国家保障、也无从脱身,困在婚姻之中。

在中国(台湾也是),大部分的女人,仍然想要进入婚姻,可是婚姻、职场、家庭都如此地不友善。因此,许多的女人都面临了两难,不结婚被说是剩女、结婚了又得逼自己面对婚姻与家庭中的各种不平等。(推荐给你:告别的离婚心理学:学会分离,才能好好相聚

性别不平权,“剩女”就会是个无法打破的魔咒

中国的人口问题是性别比例失控,间接造成“剩男”问题,却想尽各种办法把责任推给女人,要求女人要跟以国家为重,以化解随之而来的社会威胁、国家危机。把责任推给女人,由女人来解决问题倒也无所谓,但是至少给愿意且想要进入婚姻的女人一个好的环境、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一个平等的机会。

创造优质的下一代是全体社会与国家的责任,并不是逼迫高学历女性进入婚姻,生下孩子,人口素质就会“自动”提高。如果我们依然把生孩子、养孩子认为是女人的责任,女人就会继续不愿意进入婚姻、不愿意生孩子,“剩女”也会继续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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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也有类似的情况。

还记得,2016年二月,新科国会议员余宛如,提案希望能够带孩子上立法院时,受到了很大的抨击。当时,很多人说“这真是个无聊的小事情”、“浪费国家公帑”,心中不免燃起一把无名火。很多人没有带过小孩,才会认为“能否把孩子带到职场”,只是一件“小事情”。政府规定超过250人以上的企业要设置托育设施,仅有将近4%的企业符合,其余皆以措施取代设施,这样的情况,是一件“小事情”吗?为了孩子,很多女人被迫放弃好的工作机会留在家里带孩子,这只是一件“小事情”吗?性别观察:从余宛如“带孩子进国会”提案遭酸,看职场爸妈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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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宛如立委在国会提出“公共托育”的提案    

事实上,我们也不应该只有托育设施,更应该去想的是,如何有效地提供多元托育的管道与解决方案。爸妈带孩子去职场、创造友善亲职,只是一种选择。政府提供完整且优质的托育方案,让爸爸妈妈们去工作时能安心,下班后能享受亲子相聚的时光,也格外重要。

此外,推动女性的防暴措施、财产证明的多元认证,是中国比台湾更要继续努力的方向。只是,在中国这个维稳、和谐为重的非民主化国家,所有争取女性权力的抗争与组织行动,终究会付诸流水都被官方是做眼中钉,是需要被消灭与监控的对象,因此,中国女性的平权之路,仍然还有一段遥远的路要走。

“剩女”不只是性别问题,更是阶级问题

在台湾,年轻人的月薪22k-28k不等,付完房租、餐费与其他生活费,所剩无几。更惨的是,2016年台湾人以41.17小时的工时长度,排名世界第八。这种情况下,谁有时间好好地谈一场恋爱?当我们仰望着周杰伦与昆凌的世纪婚礼,低头看看自己那少得可怜的银行帐户,这时候谁是“剩下来的”还重要吗?在这个崩世代,就算能够找到“对的人”,一起努力打拚,也不见得能够过好生活,那还结什么婚?成什么家?

所以,“剩女”不只是性别问题,更是阶级问题,是整个亚洲崩世代的普遍状况。

在那些有能力的女人之外,有更多不自信、不美丽、不勇敢,又无法独立的女人,她们要怎么摆脱“剩女”、摆脱污名?就算她们终于可以摆脱“剩女”、摆脱污名,又怎样?她们的人生会变得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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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II 的广告,只是个起点,它提供给女人们,不同的想像、不同的人生剧本。在未来的某一天,成千上万的女人,说他们的故事,团结一心,站出来抵抗现况,慢慢地扭转性别结构,女人的人生才会变得更好。

当性别继续不平等、阶级继续不正义,“剩女”们现阶段能够做到的反抗,大概只剩下“拒绝进入婚姻”这条路。因此“直到等到那个对的人”就成了最卑微却最抚慰人心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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