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到了,好多人想着要不要出国留学?在美好想像之后的是不为人知的难。作者柴从自身经验出发,认为出国是一条无法准确预测终点或报酬的旅程,你所信仰的未来就是你此刻的家。

又到了夏日的毕业季,社群网站上充斥着人们欢欣表述自己成就的照片与发文,这种时刻,也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尚未毕业的、求职卡关的,或在这一路上遇到难以言说困境的,成为这些庆典中的沈默背影。

无论是大学、研究所、或者是学术界,我们经常忘了它们都是一种极端竞争的机构,有着自己的制度与游戏规则,将人们裁定为输家和赢家,而不是一个中立的场域。

出国的留学之路,得承担更巨大的风险,我们这辈八九零年出生的人与上一辈不同,更难因纯粹喝过洋墨水回国后就拥有成功的光环,全球化下的趋势竞争越来越激烈,若是没有想清楚为何要留学,就一人漂过海到国外,不仅得赔上一大笔投资,也怕赔上了青春。

好莱坞电影中对于欧美大学生活的美好描述,使得许多人向往留学生活,认为留学等于是在宽广美丽的校园,交各种族群与肤色的朋友,下了课跑各式各样的 house parties,周末还可以在加州的辽阔公路上开跑车、在纽约苏活区逛大街,身边围绕着喝香槟与美酒⋯⋯这些想像不仅不切实际,更是对于留学这条炉太过肤浅的理解。

出国是一条无法准确预测终点或报酬的旅程。

你以为大学四年,研究所两年,干干脆脆明明白白,拿了学位就离开,如此简单,却忘了这趟旅程的经验也会永永远远地改变你。我所说的并不是达成“拥有国际观”这类的大众期盼,而是对你人性最内里的改变,让你从此与家乡有种更加难以言语的复杂关系。

有些人这么一折腾,毕了业求工作签证,资历累积久了便求绿卡,绿卡办好了又想熬公民,来来回回,二十年过去,与曾经所思念的“家”产生越来越多隔阂,终究有一天发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并不是没有能力,而是习惯与心境已毫不相同。这便是出走必须要承担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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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渴望出走的人,本身也比周围环境的人有更深刻的危机感,无论是在职场遇到瓶颈,受够了身旁人生胜利组回国时操演或自然散发的洋气,或者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另有期许,希望能够走出舒适圈,挑战下一个阶段的目标。

真正到了国外之后,你会发觉你所面临的关卡并不只有原先所设下的那一项,更困难的是对自我价值与信心的挑战。当你已经必须面对熟悉第二外语的压力时,还得一边重新适应课堂的文化、陌生的理论,突然第一次如此直接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特权”和“歧视”,但也无法和旁人抱怨,毕竟这是你“自找的”选择。

我永远会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因为思考仍接不上英语表达能力,而在课堂分组时落单的难堪场面,以及上博士班后,面对各个从菁英学校挤进来,理论扎实又充满学术自信的白种人博士生,有时整个学期在课堂讨论不发一语的闷。学术界是现实的:懂得表现与有本钱社交的人,便会受到更多的关注,也就更容易取得资源。当然,这些现象都是环境磨练的一部分,但这些经验让我彻底地明白,身为一个“外人”,我们的确得比别人附上加倍的努力和成本,无论是学习上的、劳动的,或甚至情感上的成本。

博士班一年级,刚搬来纽约时,我在下东城不通风的公寓中,每晚翻阅教授指定的论文读到两眼发直,咖啡喝到胃酸倒流,更几乎毁去原有的同居感情,毕竟自我怀疑加上对世界规则不公的愤怒,容易使人变成既不吸引人又不称职的伴侣。

其实早在面试时与学姊闲聊间就被警告过了:“能在博士班这条路中存活下来的感情,最多也只有 50%。”而机率就是这么玄的事情,通常遇到这种议题,我们都会天真地以为自己就会是 50% 中胜出的那一半,即使现实总不留情。就如同在这四方厮杀的 tenure-track 学术工作市场,即使所有数据都告诉我们,终身聘不过是一场被高等教育产业的投资客施打类固醇而硬吹出的美梦,我们仍是为了它耗上人生最相信梦想,以及最高产能的这些年岁,有的时候,我们赔上的也是感情,和与家乡的联系。

学术的追逐没有尽头。说是全数与“知识”相关,那是太过于煽情的。知识生长在任何经验之中,而非学术所专有。若清楚这点,仍是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那必须清楚知道我们不可以纯粹用主流的游戏规则来定义自己的成就与否。在留学的长路上,除了国际学历及工作选择外,真正无法被任何人瞬间夺走或否定的,是这一趟与最原生的自己相处的经验。

究竟在这短暂的生命之中,什么对于你才是最重要的?你又愿意为它对生活妥协到什么程度?原来在留学这趟长路里,时间要训练我们的,是取舍,以及对未知的谦逊。在这人生途径的交叉口,重要的不是只有表象上的成功与否,而是这一段独一无二的路程。

给所有还在半路上的学子们,你所信仰的未来就是你此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