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敢相信他会背叛我!我这么信任他,把很多事情都告诉他,我一度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一直顺顺地走下去──直到我在她家的阳台,看到他内裤的那天……”<1>

这个现象几乎天天上演,但遭逢的人总是次次惊讶。我们总是很难相信,最信任的人,却伤害自己最深。不过,研究背叛多年的Jennifer Freyd与Pamela Birrell或许会告诉你,你想反了──正因为你信任他,他才有“资格”背叛你。

我老板在许多次的演讲中都提到一个很重要的概念:

当你选择投入一段关系,就要同时承担被伤害的风险。也就是说,能倾听你的人,也能崩坏你。

在自我揭露(Self Disclosure)以后,对方也开始愿意分享他的秘密,于是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换句话说,亲密关系的一部分就是背负着彼此的秘密,承担着彼此的伤痛。一般而言,安全感比较低的人秘密比较多,但如果他们愿意跟他人分享这些秘密,表示他们信任这段关系──虽然信任,不见得每次都能带来新幸福

我却得到你,安慰的背叛

“他的炮友 Line 给我的时候,我几乎一整天都没办法工作。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手机的,我只知道我心脏很痛。于是我打给他,他说他跟她只是玩玩,然后说了好多他真正爱的是我 blabla 之类的。在一番折腾之后,我竟然选择相信他!我很生气,对自己生气,我不解,为什么自己这么傻?事实不是很明显了吗,他有小三,而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为什么我还要相信他?”

Jennifer Freyd 与 Pamela Birrell 会跟你说,不是你傻,而是你无法离开他。他们发现,许多人无法正视亲密爱人的背叛,是因为那些人对他们来说“很重要”。一个鲜明的真相之所以无法被触及,并不是因为你没有“看见”它,而是你要“承认”他需要花很大的勇气──甚至,在这个承认之后,你可能会失去更多东西

“我已经快要四十岁了,我在这段关系里面几乎付出了全部:事业、青春、性、还有很多很多。他说,我们可以一起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可是最后都成了笑柄。”他说,话语中带着一点寂寞。

根据 Rusbult 的投资理论(investment model),当我们在一段关系中投入越多,会越难离开这段关系──尽管你在这段关系里并不快乐。你可能会开始考量离开他的代价(cost):朋友会不会笑我?孩子怎么办?他会不会报复我?

看不见,是因为想维持现状

当你知道这段关系对你很重要,也清楚任何的反抗与面对很可能让你的关系终止,你就会选择“眼不见为净”,用看不见取代看见,用逃避代替解决,Jennifer Freyd 与 Pamela Birrell 将这种现象称之为“盲视背叛”(betrayal blindness)。

心理学上研究盲视的现象有很多,最有名的是“改变视盲”(change blindness)。典型的实验是这样做的,研究者跟路人问路,中途有搬家工人搬一个大门经过他们之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研究者趁机替换问路的人,但是有50%的人没有发现问路者换人了(按此看90秒科学影片)。也就是说,这些路人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地图上,而忽略了问路者是谁。

相较于改变视盲,盲视背叛涉及更多“动机”的部分。你忽视、忘记、对他的偷吃没有印象,是因为你知道,如果你“承认”,将要“承担”更多负面的风险:争吵、分手、或离婚。这些后果对你来说实在是不可承受,所以你的大脑帮你一起“忘记”它。换句话说,这段关系对你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你的视而不见通常只为了一件事情:维持现状。他继续在下班后问你今天过得怎么样、谈谈小孩与教养、聊聊公司学校发生的事、忽视彼此岌岌可危的感情。没有面对,就没有分开,就是最典型的盲视背叛心理。

自我欺骗的安全感

“当你真正被火烧过之后,你会发现自己的记忆不太管用了。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似的……我几乎都记不得了。”他说,望着前方殒落的夕阳。他其实是一个记忆力好到很夸张的人,甚至可以记得前两天晚上关掉电视之前的最后一则广告、两周前吃的早餐是三明治还是大肉包,可是每当聊到他跟她结婚、再离婚之间的记忆,“我们可以不要聊这个吗?”、“不知道”、“忘记了”、“都过去了”等字词,就如雨后春笋ㄧ般涌现。我不禁纳闷:他真的不记得吗?

或许,在意识层次他真的忘了。Jennifer Freyd 与 Pamela Birrell 在《背叛:最不能触碰的真相》一书的第八章引用了非常多的研究,不约而同地指出一个稳定的现象:经历家暴、性侵、背叛、不当对待的人,在长大之后会发展出较多的解离倾向(dissociative),他们在许多认知实验中,会忘记许多与负面、创伤、情绪有关的讯息──藉由这种方式,他们在不安全的环境里,获得一部分自我欺骗的安全感。

研究者推测,这些高度解离者可能因为长期“隔离”那些背叛记忆,选择性注意力(selective attention)受损了,无法全心专注在一件事情上面,不过仍然保有不错的分散注意力(divided attention)<2>──这使他们可以在捉奸在床时只记得床单颜色,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被父亲凌虐时只记得地板上的玩具,不记得父亲的表情。

如果我能看得见,生命也许完全不同

“当你真正了解他们所面临的过去是多么不堪,他的亲人与爱人是如何地背叛,你就会清楚,一个人选择一种病态的生活方式,是因为他们无力做其他的选择。那些创伤将他们摧残到到能量耗竭,能好好活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一位资深辅导员跟我说,语气里透露出一种同理和无奈。

适应是一种伟大的能力,有些人因为它,对压榨与背叛视而不见、把虐待与侵害当作过眼云烟,可是他们过得并不快乐。Jennifer Freyd 与 Pamela Birrell 指出,唯有透过知情、表达、诉说等历程,透过陪伴与稳定的安全感,才能真正面对那些过去的难堪<3>。或许你会觉得这样的结尾很官腔,但“出来面对”从来不是一句口号或一个动作,而是一个过程。

我们总是活在各种反覆、矛盾与回圈中,说好要减肥又半途而废、说好不再为他掉泪却又重复伤悲、说好要早睡却又摸鱼到深夜,就算意识到这些缺陷,还是很难面对、很难改变──何况是那些将背叛隔绝在意识之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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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载自 PanSci泛科学


[注解]
1.关于出轨的原因与现象,可以参考《走出出轨》一文
2.关于注意力与意识可见此投影片
3.叙事治疗是个可以尝试的方式,也有研究指出这样的方法有助于走出创伤[7, 8]。虽然有些人可能会说,这些研究都只是访谈的归纳与质性的梳理,又没有统计数据。不过我想说,很多时候数据是有限的,但个案的伤痛是多变而复杂的,有时候这类研究的细腻,反而能反应更真实的现象。
4.文中的统计数字与性别差异,均只描述平均值。尚须注意个别差异。为顾及隐私与行文顺畅顾,文中所有个案与故事均已经当事人同意改编重新缮写并经模糊化处理,无可供指认之虞。
5.照片引自这里
6.Ricky说我应该尝试看看1800字内把事情交代清楚,结果我还是失败了囧
[参考文献与延伸阅读]
1. Sprecher, S. and S.S. Hendrick, Self-disclosure in intimate relationships: Associations with individual and relationship characteristics over time. Journal of Social and Clinical Psychology, 2004. 23(6): p. 857-877.
2. Vrij, A., et al., Perceived advantages and disadvantages of secrets disclosure. 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 2003. 35(3): p. 593-602.
3. Rusbult, C.E., Commitment and satisfaction in romantic associations: a test of the investment model.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 1980. 16(2): p. 172-186.
4. DePrince, A.P. and J.J. Freyd, Forgetting trauma stimuli. Psychological Science, 2004. 15(7): p. 488-492.
5. Freyd, J.J., et al., Cognitive environments and dissociative tendencies: Performance on the standard stroop task for high versus low dissociators. Applied Cognitive Psychology, 1998. 12: p. S91-S103.
6. DePrince, A.P. and J.J. Freyd, Dissociative Tendencies, Attention, and Memory. Psychological Science, 1999. 10(5): p. 449-452.
7. 林杏足等, 性侵害幸存者的叙事治疗历程分析-以安置机构少女为例. 亚洲家庭暴力与性侵害期刊, 2009. 5(2): p. 281-304.
8. 彭信扬, 以叙事治疗在网路谘商中陪伴故事主人重写生命蓝图. 中华辅导与谘商学报, 2009(26): p. 203-2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