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姿麟,一个善写都会文化风貌的小说家。他多年行走两岸,看见台湾与北京两地的变化与交流,他想写下行走于这两个地方的各色人物,他们的故事,尤其是那些女人的故事,他们的工作、爱情、婚姻,梦想与抱负、野心与现实。现在,他完成这些大北京里的小故事,数来十个,集结成册,但他心底知道,这些故事他永远也说不完。

那时,我就是稍微媚俗了一些,所以做了网路小说

二〇〇八年,我接到一个工作,北京的一个制作公司计画做一个关于民国三十八年来台的老兵剧集,他们找到我,认为一个多年行走于两岸而又写作的人也许可胜任。当时的我全未察觉即将迈入六十年的国民党迁台纪事将会掀起怎样的风潮,各类视听会将此话题进行到何种程度,而自身的学养背景又是如何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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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是听见关于两岸,我便动心,几乎未有任何考量,一口允诺。二〇〇〇年始与大陆结缘,缘于工作。

严格说起来,出社会之后工作上只在两个领域待过,一是媒体,一是出版。更严格的说,这两种角色我都没扮演好。多年后的现在细想台北生活接触过的相关人物与朋友。明显的,人们多以毕生投入,积累经验寻找意义,赚得社会喝彩。我却更像是晃荡游走,飘到哪里算哪里。以致出版生涯十年,周边朋友对我的出版印象仅与网路小说连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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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是,在人文荟萃的八○年代台北踩入文化出版圈却是因为热爱文学,那当时满脑子现代后现代,要不魔幻写实。以致多年后文友质疑,不觉得该有社会责任吗?意指做出版的我流于“非文学”出版吧?我想。当然今天还提这话,必然是心里残留疑问。可认真回想,即便如此我也不曾为此而多么的困顿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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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

很多年来我都相信着,人在前,语言文字在后。总因为这个“有情”而才延伸出文明,活着,爱恨情仇贪嗔痴,尽可以用各种姿态表述。方法如何,怎样展现,各人风姿不同,我们自然选择可相映者去追随。

尤其是,来到这个网路时代。

日前在京与人聊起数位科技如今的高端,似乎全奔着这个世界的便利行为而去。听着,我表达意见:人活到这么方便干嘛?当下,一位商业高管笑开了,他说了话。类似这年头有如此遗忘人间之人,日子怎么过的?这个年代真正是来到众声喧哗。对这世界的定义其实已经没有边界。当然这里面充满危机,但因此,人们只好用力学习包容与尊重,尽管困难。体谅同理很艰难,需要十分的自觉。

记下一个女人去北京的理由

话说回来,我也并未因此而学得了在网路时代更好的谋生能力。于是,离开出版,应声接了写剧本的工作。其实全不以为关于“两岸”自己有能力掌握。多少年来来去去都在北京,熟识的也就那几个同胞。但两岸何其广大,从时间到空间,隐隐约约我明白。

起始,我就认定,这剧集既然对向大陆观众,书写故事的人便需具备“那边”的生活体验。当然那时的我已经多年往返,京北来去已属生活一环。但真要写出对岸的人对味的气息,无论如何,得落地。即便不可能深入民心,得能够感受,一块土地上人们共同的生活气味。

于是我决定在北京生活。

就这样我开始了故事大纲的书写,但因为写小说的经验,不小心写了个二十几万字的故事,这已经是一年多以后的事。许多具有分量的历史书写陆续出炉。我的计画停了下来。

但是,这里我要说的是,在书写上述故事时,多个人物,几个家族,台湾与大陆,本省与外省,长达六十年的岁月。那段时间我的生活保持在高度纪律之中,除了写作阅读之外,我以慢跑与快走进行需要的体能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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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长达一年有余,只记得在过程中,不知从何开始,心头上陆续出现不同的声音,似乎有多个人轮番来到,他们对我讲述故事,属于个人的,细微幽暗的心声。背后是晃动明亮的年代,这个躁动的时代。慢慢地,我习惯他们的耳语,既轻盈又跳哒,不快乐又充满往前扑进的欲望。那时开始有了渴望,渴望离开那漫长的六十年。回到这一个四处狂花,遍地野草的年代。

这是今天这一本书几个短篇的起源。

二〇〇〇年初夏,第一次赴京之后就展开了不曾停歇的往返,也就那一年开始接触在那当时已经应聘于大陆的台湾青年。〇八年定居之后往来不少,有男有女,不同的年龄层,派驻于不同领域。数年间,大环境变迁,个人的生命历程更是跌宕更动,来来去去送走迎来,总是人物,总是故事。

怎样的故事呢?工作、爱情、婚姻,梦想与抱负、野心与现实。在无比辽阔的土地上,尽管圈禁于京城一隅,天子脚下。数千年的底蕴薰染,岛上的原乡情怀,两相交映,心头有骚动,日子过得总是隐约模糊,最多的清晰除了职场占得一席之地,也就是朦胧的可能未来。一切都是可能,一切都不可能,唯一的还是,胸口上的一口气,心头上的那个人。尤其女人,她们的心。

这一系列从二〇一二年始,陆续动笔,二〇一五年夏天结束。合计十个故事。主人公男女皆有,女子偏多。整体涵盖一个大结构,他们,也就是十个故事中所出现的每一个人物,在大北京的小生活里是有交集的。除了朋友圈的紧密往来,更多在酒肆间饭桌边打声招呼互换名片—如今一律扫微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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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相遇,无需故知,只要都来自岛上,自必在座间倍感亲切。一阵热情不只寒暄,可能十几二十年经历都要大致重头说来。但多的是转个身就不见了踪影,应当是一辈子不会再联系了。

相对于十六年前初走北京,这些年下来,两地的变化言之感慨。若要一一写下来,故事说不完,十个故事,差不多了。碍于篇幅,这本书就收这几篇,结构上一如楼上楼下或女生公寓。相逢于京城,耽溺于自身的情爱梦想之余,情谊上相濡以沫,简直相互牵引渡海而来彼此都有责任。

这接近三年的时间,书写的日子十分单纯。尤其在京城,写魔了,过到几乎离群索居,但若没有朋友家人的支撑与关心,大约无法如此坦然饱满。这些年,对家人于我的游手好闲不置一语,心上明白感恩。

在华人世界畅销纪录超过百万册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对两岸读者来说,一定不陌生。 1998 年,这部小说开启了网路文学风潮,崭新的形式和行销方式引起热烈的回应与讨论,尔后简体字版也在大陆畅销,一举成为当年大陆校园文化重要的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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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带起风潮的,就是有号称“网路文学教母”、前城邦集团红色文化出版总编辑叶姿麟。窥见数位时代的趋势,她一手推动痞子蔡、九把刀等一系列网路作家,催生了一个新的阅读时代。

不过,在成为媒体、出版人之前,曾获联副小说奖的叶姿麟,本身就是一位备受文坛注目的新星。张大春、陈雨航等人皆盛赞她的文字,痖弦甚至称她是“当代的莎冈”。第一本书《都市的云》出版后,对女性的深刻描绘,细腻轻盈的文字形塑出属于都市的文学风格,深受文坛、广告界的喜爱。《都市的云》一书,更是当时广告界人手一本的圣经。

书中其中一幕泼水的情节,成为光阳机车广告发想的脚本。当时,郭富城、高明骏的演艺之路,光芒乍亮。之后,叶姿麟消失了。 16 年后,叶姿麟带着新作品回来。《双城爱与死》是第一部从自中国内部观察,写实呈现经济文化的变革、登陆求发展的台湾男女境况,创造出台湾读者想像之外的全新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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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节选自《双城爱与死》 作者序文